那份持续且愈来愈盛的抗拒。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心思最是敏感脆弱,比起看重,他更需要的是尊重。可门主掌权多年,以势压人习惯了,就算知晓也不会顾及,毕竟于她而言,复国大义胜于一切,凌驾所有。
在她眼里头,小情小爱、春伤秋怨,不值一提。
这样气概的人物自是令人畏惧,可畏惧,同时意味着距离。
思绪过半,有动静接近。沃南抬头一瞥,两个身影跃入院中。
“阿兄!”沃檀眼睛里蹿过亮亮的光,朝沃南奔去,可她畅然轻快的神情,却在看到卢长宁的那刻戛然消失。
“少主?”沃檀脚步顿得太快,吓得打了下崴,被迎过去的卢长宁伸手扶住。
手碰到手,二人俱是冷颤了下。
“没事吧?”卢长宁嗓子紧巴巴的,手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沃檀连忙站稳,与胡飘飘一道向这少年行礼。
而沃南既带卢长宁来,便也爽快成全了他与沃檀独自的期望。
是以没多久,那庭院里头便听得卢长宁的嗫嚅:“我听说了,你取那六冷丸的时候,在秘阁受了顿酷刑……”
少年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些什么,又还得压抑那股子可能会让他出丑的激动。然而沃檀面上的警戒与疏离,还是将他烫得有些无措。
他略微急声:“我那时不知这些,想必你是吃了极大苦头的,还有把我从九王爷手上救回来,也是你功劳最大,我合该向你好好道几回谢的。”
“少主太客气了,其实我偷那个药,也是为了……我那位未婚夫婿,他当时病得厉害。”沃檀默默说了实话。
况且……六冷丸真有这么大效用,一粒就能治好这小郎君的眼睛?她对此一直心存疑惑,亦心思蠢蠢。
而自她口中蹦出的未婚夫婿四个字,则将卢长宁拍得脑子空白了一瞬。
见了她的面,他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越本结作一颗欢悦的水泡,此刻却被她呼着嘴一口吹破。
干脆利落,不加思索。
好似过了许久,卢长宁才从空空洞洞的怔然中抽身出来。
他按住内心的雪,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明显的钝意:“你那时……肯定吓坏了吧?听到那样的话。”
沃檀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卢长宁心绪紊乱,来时明明许多话泉涌般冒在脑子里,但此刻一截截收紧,一息息词穷。
静夜死寂,偶有声响,或是打更人穿街走巷的梆子声,或是梆子声引得巷落间的狗在叫唤。
少年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攫住,松开后,有寸寸掌印。
他望着几步之外埋着头的姑娘,心中有什么在纵贯着,是比负疚还要清晰的感触。
由来有些东西的生根发芽没有道理,而非要追溯自何时起又自何处生,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也没了意义。
霜降般的月光之下,少年目色发暗,笑意有些惨然:“我能问一句么?你到底和他真的早有婚约,还是那时被门主的话吓坏了,才故意那样说?”
……
打更人走远了,烦耳的噪声也终于消低了些,几里外的酒楼檐顶上,说话声也能听得见了。
胡飘飘靠坐着,一条腿搭在屋脊上:“沃檀姑娘可真是好魅力,被个九王爷心心念念不够,咱们少主还痴恋着。”
略顿,她翘了翘唇:“不过让我选,我宁愿听门主的话,选少主,将来能掌整个六幺门。不过小姑娘嘛,都喜欢年长于自己的,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馋小郎君的好处了。”
胡飘飘嗓音曲里八拐,唱戏似的,且说的话无人回应,便更像在唱独台戏。
她推起眼皮,看了看旁边站姿如弓的青年,故意又道:“但话说回来,就算她不选少主,有南堂主在,门主也不见得真会硬押着她嫁给少主。”
对胡飘飘的存心找话,沃南充耳不闻,他正想着自己那个令人头疼的妹子,又想着卢长宁那一腔心意。
可沃南越是不理,胡飘飘却越是喋喋不休:“南堂主,您说沃檀姑娘知不知道少主的心意?我怎么瞧着,她好似有些发懵?”
沃南朝那院落里头眺了一眼,心里摇头不迭。
倘若知道,多少也该有些提防,不至于吓到要跟那九王爷又扯上关系。
若他所料无差,他那妹子八成还觉得这小少主是痛失至亲,心里拿她当娘看,才错生了心思……
那份傻气的迟钝,怕是比秀才遇着兵还要让人哭笑不得。
神思回转,沃南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正被脉脉地注视着,而他腰间大带的一端,则正被胡飘飘绞在指头。
见他落眼看过去,她不但不撒手,还故意勾了勾手指。
沃南身子侧开,当即抽剑抵在她身前:“是不是以为救过我一命,我就不会动你?”
“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