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霁月被钉在原地几秒。台上的男嘉宾这段口播已经录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所有目光汇集到这个愣神的女人身上,又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了同样钉在原地的男人。
“…卡!”她机械地喊出声,“下一条准备。”
扶手椅的角度太低,安霁月站起身,顶着一阵目眩一步步向前。真的是他,她逆着光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隐约看见他脸上汹涌的神色正在退潮,刚刚那声“霁月”恍若隔世而来,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
安霁月哑着嗓子,挤了挤有些充血的眼睛,似乎带着不确定地开口问:“陆烨…?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比她神采奕奕得多,陆烨已经收起刚刚的失态,先一步恢复镇定,抚着臂弯里的西装不慌不忙,“来参加你的节目。”
她还未开口,徐牧已经惊叫出声:“陆烨?您不是沈先生吗?!”
“那是我同事,他临时有工作,我们公司就安排我过来顶上了。你们没收到通知?”
徐牧暗叫不妙,自家这位导演连灯光出岔子都容忍不了,现在直接把嘉宾换了,几乎是所有台本重来一遍的工作量。他悄悄瞟了一眼安导,见她果然脸色难看得紧,只好闭上眼等待追责。
“先拍吧。小徐,把之前的台本拿给陆先生,等会儿在台上机动调整。”
一语成谶,她重新坐下,疲惫地揉着眉心,都怪自己非要说什么会通宵的鬼话来骗人,现在罪有应得。不仅已经熬了半个通宵,竟然还以这种半条命都没了的姿态遇到陆烨。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偶尔的幻想里,他们的重逢应该在天气晴朗的午后,她一定是从头到脚的精致,揣着轻飘飘的释怀和微笑和他打招呼。他们会站在咖啡屋前小聊几句,蜻蜓点水,积攒几年光阴的执念就能烟消云散。
怎么也不能是三更半夜、人模鬼样才对。她举起手机,黑屏倒映出一张浮肿惨白的脸。但凡他早到两小时,或者有人提前通知了她,自己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幅样子。安霁月心中堵得难受,点了两下手机屏幕,打开男嘉宾对接群开始发疯。
【3号男嘉宾换人的事是谁对接的?为什么不提前说?????】
敲完最后一个问号后顿了顿,叹了口气,又一键删除。她重新措辞:
【安导:对接人尽快把3号男嘉宾新人选的资料给到我。】
追责肯定是要追的,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问题。陆烨踩着入场音乐上台坐定,化妆师轻描淡写的几笔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为深邃。安霁月打开刚刚收到的pdf文档,走马观花地过着前男友这五年的人生。
“我叫陆烨,27岁,目前在一家基金公司工作。”
“性格比较传统,业余喜欢看书,研究法理哲学。”
“来上节目是想尝试寻找真爱。”
安霁月盯着监视器的屏幕,眉毛紧拧,毫不留情地喊卡。
“3号男嘉宾,不要说‘性格传统’,改成‘高度自律’或者‘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业余爱好太高深了可以不说,上节目的原因不要背那么老土的词,可以换成‘想从精密自律的生活里逃离片刻喘口气’这一类的话。”
她放下话筒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继续补充,“表情丰富一点,说话时加一些肢体动作。就像这样——”
安霁月亲自起身示范,抬着双臂又挥又扭,把身边的下属直接看愣在原地。她气喘吁吁地坐下,“准备一下,我们再来一条。”
3号男嘉宾虽然没有现成台本,却一点就透。大灯重新亮起时,他不仅神色如常,语调里甚至带了点轻松的笑意。笔直的身躯也放松了不少,除了眼角眉梢的神情还时常透露出些许严肃,其他方面几乎和刚才的僵硬判若两人。
“陆先生辛苦了!您舞台感真的很强!”
拍完最后一条的陆烨接过徐牧递过来的外套,逆着光往导演椅的方向扫了一眼,“没事,你们才是真的辛苦了。”
“我和同事们协调一下流程,尽量把您明天的拍摄挪到下午。现在让人送您回酒店好好休息,明早不会有人打扰您的!”
陆烨顿了顿脚步,肩膀微微耸了下,低头失笑。远离屏幕两个小时,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好好休息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接近凌晨五点,到房间后简单冲一下就可以开始复盘走势,早上路演前能产出一些有用的结论就更好。
但今天的思路却格外不顺利。他锤了锤后腰,从并不舒适的桌椅前站起来走到窗边,抬手拉开厚重的遮光帘。天色泛白,晨光初现,陆烨靠着阳台的玻璃门静静站了片刻,回身坐下敲了几行干涩的文字。
他可耻地知道不顺利的原因,但禁止自己细想。
第一场路演是7:30,同事主讲,陆烨负责答疑。屏幕另一头的主理人拿到了不少私人消息,显然很是满意。甚至在结束前与他们闲话家常,提醒他看着有些疲惫,多注意休息。
“张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