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回过头，只见原本应该快速上来帮忙的师弟，此时竟然稳稳的站在远处，脸上的神色仿佛有些羞愧，又有些解脱，万般复杂的念头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杂乱。
女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顿时一颤，慌乱之下不由得向后一个踉跄，她看向四周的密林，果然有几个一脸狞笑的妖怪从四面围了上来。
虽然它们都有着人的躯壳，但头颅却是丑恶的妖怪脑袋，只是在如今的凡人心中，这副形象才是完美圣妖大人的样子。
但老太婆却是觉得恶心，那妖怪身上传来的生灵怨念以及血腥令她只觉得痛恨与憎恶，还有无法压抑的恶心！
只不过相比于妖怪，与她共事一生，曾立誓一生要为人族复兴而奋斗师弟的背叛，更让她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与悲哀。
于是她愤怒的提起手中染血的剑刃，撑着一副已经苦苦支撑两百一十三年老迈躯壳，直指不远处此时连抬头都不敢的老头子，眼睛里满是哀伤。
“师……不！雷云子！
你难道忘却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人族血脉了吗？
你难道已经丢掉身为人族的骄傲了吗？
你难道已经决定背弃昔日那铮铮誓言了吗？”
听到这个已经与自己共事了百年多的师姐，用如此悲哀愤怒的语气诘问自己，雷云子嘴唇不由得开始哆嗦，有太多话从心间涌上喉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只能用颤动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
而周围的几个妖精却是纷纷抱臂旁观，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没想到昔日那些大妖怪口中描述的场景，今日竟然会出现在它们眼前，这可真是意外的有趣。
老婆子看着默不作声的雷云子，眼中的悲哀更甚一分，但却没有泪水流下，她忽然将长剑直指云霄高喊道:
“昔日在那人皇牌位，以及列祖列宗面前！你我曾一同立誓！
心作烈火骨作柴，身作熔炉意作胆！燃尽此身铸剑魄，杀遍神州五十关！剑出妖鬼神胆寒，只为人道复高燃！
这等誓言你雷云子都忘却了吗！
告诉我！
你个狗东西连这忘却了吗！”
老太婆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声嘶力竭，一旁的孩童不知发生了何事，顿时哭哭嚷嚷起来。
而被诘问的雷云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抬起宛若老树皮般的面容，一脸悲哀的看向曾经面容和蔼，现在却是一脸狰狞的师姐！
“师姐！放弃吧！人族、人道……
都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曾经我们有三百八十人！如今呢？只剩二十七个了！
修行日渐艰难，纵使你我放眼八百年前，都可以称得上是仙苗的资质，如今却在筑基境界苦苦蹉跎了快一百五十年！”
雷云子吸了一口气，然后撑开手指，脸色不由变得狰狞道:
“一百五十年啊！人之一生有几个一百五十年？若是放在八百年前，你我都已经可以修行到元婴化神，享受千载万载了！现在呢？”
他恶狠狠的抬手指着面色越发悲哀的老太婆脚下，指着那些懵懂的孩童！
“现在你我还需要苦苦支撑着这幅老迈腐朽的身躯，去救这些懵懂的孩童！希望他们继承你我的衣钵？开什么玩笑！没有上面那些神仙的点头，他们修行一辈子可能连筑基都修不成！
靠他们复兴人道，拯救人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宗门内如今仅剩的二十多人疯了？
明明只需要抛却心中的信念，抛却这一身卑劣的血脉，该换门庭，就能立刻获得新生，以你我的资质成仙作祖亦无不可！
这难道不好吗？”
看着已经面色狰狞陷入疯狂的雷云子，老太婆长叹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散去心中的最后一丝悲哀，等再度睁开眼睛之时，目光里只有无尽的冰冷！
“雷云子……
你已经入魔了！”
话音落下，雷云子为之一愣，随即大笑一声，彻底疯狂！
“住口！是你已经入魔了！还有你们这些一个个秉持那昔日荣光，为自身卑劣血脉而自豪，不识天道大势，妄言逆天而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入魔！
我等修行自古以来修的便是长生不死，修的便是成仙作祖，修的便是天道！你们这些不知深浅的卑劣蝼蚁，昔日属于人族的荣光早就已经没了！
没了你懂不懂啊！
被玉帝一句话就彻底断绝了！”
说着他的眼睛里流出一丝泪光，亦是流干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纯良！
“做人！
没有任何希望的啊！”
老太婆微微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妖怪们依旧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孩子们在小声的哭闹，雷云子在咆哮。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剑直指周遭的妖精，已抱有决死之志！
“心作烈火骨作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