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孟毓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人在何处,目中凶光毕现,闪电般伸向腰侧的匕首。
直到第二只绣鞋扔过来,孟毓才从半真半假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对上凤于钏的脸。
美人犹带睡意,乌发四散,白衣如雪,眉目却不寡淡,薄唇轻抿,黑眸潋滟如寒山水,粹着细碎的冷意,好似长生天降世的神女,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摇曳。
孟毓:……
身上的杀气瞬间消散,孟毓认出了自己在哪,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微微顿了一下,背后那不存在的狗尾巴就摇曳而嚣张地摇了起来。
他唇角挂着笑,讨好地捡起凤于钏的鞋,走过去单膝跪在软榻边,一只一只的给她穿好。
“殿下,您猜我做了什么梦?”
“不猜。”
凤于钏随便找了个毛笔挽好发髻,尽管已经穿好了鞋,仍旧踩在他的腿上。
“猜一猜嘛。”孟毓一点感觉都没有,握着那莹白的脚腕晃了晃凤于钏的腿,撒娇似地拖着尾调。
凤于钏垂下眼皮,两人离的实在近,熟悉的气味涌进鼻腔,带来一股暖哄哄的意味,她甚至能在眼前人的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半响,凤于钏在心底轻轻嘶了一声,也就是孟毓,要是换了她那几个弟弟摆出这幅嘴脸,她马上自戳双眼。
“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吗?”
孟毓眼角一弯,细碎的金光掠过少年的脸,映出一双极亮的眼,“猜对啦。”
他跟着凤于钏起身,追在她身后,“我梦见我留在了北疆,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骏马和雄鹰……”
还有你。
孟毓在心里小声地补充,其他都没什么新奇,北疆再好,也比不上金钏城浮华金贵,这么好的梦只是因为梦见了凤于钏而已。
他梦见两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梦见凤于钏穿着火红的猎装,站在天山脚下,情意绵绵地唤他阿毓。
美梦啊。
孟毓砸砸嘴,一边回味,一边时不时地碰碰美人雪白的衣袖,闻闻清淡的冷香,觉得此刻人生幸福的都有些飘飘然。
然而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凤于钏拿起桌前他写的心得。
孟毓立刻像是被刺破的蹴鞠一般,悄无声息地瘪了,他不敢出声,看着凤于钏哗啦啦地翻过那沓纸,然后砰地摔在桌子上。
感觉到凤于钏严厉的目光刺了过来,孟毓直挺挺的当傻子,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
“我教过凤臻,教过凤无为,以为这两人已是稀世罕见的烂泥,没想到还有你这块朽木。”
朽木梗着脖子不吭声。
凤于钏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敛起书籍。
孟毓自顾自地望了会儿天,见她没有继续生气,内心松了一口气,悄悄打量被凤于钏收走的《置物集》,她应当是真的很喜欢,用丝绸金线做了书衣,孟毓对内容不感兴趣,倒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凤于钏在书里写的注解。
说来也是奇怪,凤于钏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天下想要什么没有,偏偏不思钗裙,不想珍宝,独独喜欢这些晦涩难懂又无用的杂书。
可能是某种他不懂的深奥吧。
孟毓这么想着,抬头便被迎面而来的书砸了满脸。
“读书读书没用,我看你这武艺也是荒废的可以。”
孟毓委屈,低头看凤于钏扔过来的兵书,他知道是她抛来的,所以才没动弹的。
“你若是再这般没用,我就把你逐出飞燕宫。”
顿时,孟毓僵得好像整个人被一根柱子穿在地上,目中划过不敢置信,错愕地盯凤于钏。
“什么嘛,怎么就要把我赶走了!”
孟毓急的眼角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抓着她的肩膀摇晃,“我做什么了我。”
凤于钏看他那样子就好笑,正要开口,窗边却突然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
“殿下。”
是莲落。
莲落一身素白衣裙,敛衽一礼,穿过大门来到两人面前。
“陛下差人传旨,晚上要来跟您一起用膳。”
凤臻?
凤于钏微微凝起眉头,自从因为东川军副将人选一事两人起了矛盾,算算时间大概已经有两个月未见了。
“怎么,怎么就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旁的孟毓全然不关心什么凤真凤假,委屈地好似快哭出来了,“凤于钏,你给我说清楚。”
凤于钏啧了一声,斥他。
“收。”
顿时,千言万语千愁万绪都被孟毓憋了回去,他用力地呼吸一口,不情不愿地看着她,稍微从满腔不满中抛出了一点理智,知道凤于钏还要回去应付那个蠢货皇帝,他后退半步,盯着她一点也不温婉的背影,恶声恶气地道:“那我等会儿再来找你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