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只鸡,也没有只挖内脏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老翁觉着这番话在理,抚须称是,“想来也应是野猫或者黄鼠狼之类的畜生半夜来咬死了鸡.....成栋,”他瞪了一眼儿子,压低了些声音,“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儿子哑口无言。
然而,那名叫小苓的小孙女突然开口了,她一脸天真无邪,声音脆生生的,“我昨晚起夜去茅厕的时候看到院里有个人影,那人影在院中不知在干什么,身形看起来,唔,就和这个大姐姐差不多。”她伸手一指洛天,眼睛琉璃一般亮晶晶的,却无端令人心里发寒。
“我昨夜没有出来。”洛天否认。
这小障相编起瞎话来倒是不打草稿!
伪装人形的障相们也纷纷说夜里没有出来过,老妇咂嘴,锐利的目光像要刮下洛天二两肉,“这就奇了,若是谁都没出来,难道我家小苓还会撒谎不成?姑娘,”她说着说着突然眼圈一红,声音便哽咽起来,“你若是渴了饿了,给我们说一声就是,哪怕是好米好面我们也想办法给你供上,只是这母鸡,若说严重些,这母鸡关乎着我孙儿孙女的性命!我们小栓小苓患了一种怪病,需要每日都要煎药吃,鸡蛋便是最重要的一道药引...现在你把这鸡弄死了,我孙儿孙女没了药,怕是命不久矣!”
说完,她便抱着两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孩子跟着奶奶一起哭,儿媳也开始抹泪。
洛天很认真地说道:“我有银叶子的...况且我并非茹毛饮血的野人,怎会啃食鸡的内脏?”
然而他们毫不理会洛天,集体装起了聋子,只是一昧地对着老翁哭泣,不停地煽动老翁的情绪。
“我可怜的孙儿孙女唉...这天杀的邪病怎不转到我的身上,让我这一把老骨头替你们受罪!”
“若是小苓和小栓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当娘的也活不下去了......”
“爷爷,我好害怕,我是不是要死了......”
障相们的哭诉声围绕着老翁,老翁的目光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似乎陷入到飘渺遥远的回忆之中。
似乎在很多年以前,他也听过这样的哭声。
忽然,一滴浑浊的泪流出眼眶,他喃喃道:“是啊,没有这只母鸡,就没有鸡蛋...没有鸡蛋,就没有治病的药,没有药,小栓和小苓就活不了......”
“当年战乱中,我们四处逃亡,魔种到处烧杀抢掠,瘟疫也开始传播蔓延,人都保不住命,哪里还有活着的家畜,哪里能弄来一只能下蛋的母鸡。”
“小栓和小苓没有药吃,只吊着一口气,在我怀里奄奄一息,浑身滚烫...大家都说神族已经没了,我连祈祷都不知该向谁祈祷......”
“要是有只母鸡就好了......要是能有只母鸡,哪怕三天下一个蛋,省着些也能入药,给小栓和小苓续命......”
他痛苦地弯下身子,掩面而泣。
原是个可怜人......洛天看着老翁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微蜷手指,她知道事态已经不能控制了。
接下来,老翁一定会迁怒于她,而这也正是障相们的目的。
她的身份是不归者,若让归者产生了负面情绪,便是违反了领域的守则。
不归者们受某种未知力量的保护,只有违反了领域守则,魔种才能对其下手。
果不其然,在老翁眼泪滴落到土地上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这一瞬间,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停滞了。障相们的哭声戛然而止,它们终于卸下伪装,一齐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斜觑着洛天,黑色线条勾勒出的身体轮廓持续渗透出粘稠墨水,窸窸窣窣的窃笑声响起。
”叮...叮当....”大门外,清脆又空灵的铜铃声一阵阵荡开了温柔的涟漪,这声音令洛天头皮发麻,后背透出了一层津津冷汗。
她知道这铃声代表着什么——
吊铃红笼里的“喜娃娃”,咯咯笑着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