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炮竹声犹在耳边,不过年已渐渐过去。一群穿着新衣服的孩子正往北走去,墙角背阴的地方积雪还成堆并结成了暗黑的冰,路上年前下的雪被人打扫过基本上都已融化,不一会他们就围坐在了周二财家的炕上玩起来扑克牌,几圈下来刘琴芳催促着说道:今天德凯心不在焉似的,老跟不上牌,怎么的出来半天不到想妈了?说着大家都笑了,几个人当中唯有杨晓蝶和刘瑞辉默不作声,他俩素来不爱打趣别人。
冯庆丰接话:“德凯心里又不知道琢磨那本书呢,小心点吧都人家可是会列方程算未知数的,说不定咱们手里的牌都被算出来了呢。周二财道,你俩这张嘴呀,谁还没个出神发呆的时候呢。”
周二财和周德凯是同姓同族,有亲戚关系,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维护的成份。就在这时,屋里的钟表铛铛铛敲了好几下,德凯抬头一看,时针指向了整十点。他说道:“哎呀,我得回家了,你们先玩着。” 大家一听,都诧异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才十点回去干嘛,又没到吃饭的时候,再说了你走了我们还咋玩?”
哎呀,又不是没人,杨晓蝶和刘瑞辉他俩或谁再上一个,人不就够了?我赢的那点不要了还不行吗?周德凯边说着,边下地找自己的鞋。突然听见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路春花和吴新竹。你们原来今天都来这儿了,害我俩沿街找了半天,还去了杨云和黄丽莹家,他俩今天懒懒的,都说你们没来。
刘瑞辉和杨晓蝶不是太喜欢玩扑克牌,说也奇怪他俩好像对看别人玩牌特有兴趣,尤其是杨晓蝶,从进屋以来坐在一个地方就没动过。不过此时她正抬头望向窗外,望着周德凯刚刚走出去的大门,她好像特别想知道周德凯今天匆匆离开的原因,以至于脸上有了点焦虑的神色,好在别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玩牌,没人发现她表情上微妙的变化。她的思绪像是风筝继续飘飘的往广阔的天空飞,而她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有一年的冬天周德凯跟他爸爸到她家串门,大人们曾开玩笑说道:“让晓蝶长大给德凯做媳妇吧!” 那晚窗外大雪纷纷,屋内炉火微红,而周德凯却淘气地坐在一个波丝袋子上,杨晓蝶喊他快下来,说:“袋子里装的是萝卜,你坐在上面别人还如何吃。” 周德凯爸爸笑说:“哎呀,这媳妇将来厉害了。” 杨晓蝶微微怒道:“哼,谁稀罕给他当媳妇呢,他尽欺负我。那天我们玩抓特务,他还把绊倒了呢,原因是他没我跑的快。你说气人不,抓不住就绊人家。” 杨晓蝶的话把满屋子人都逗乐了。
周德凯到家有一会了,今天是他生日,早晨出去的时候妈妈就嘱咐:“让他中午早点回来吃饭。” 虽说早点但也不至于这早,是他自己不想玩了,正好妈妈早晨也有话。他回来的路上,看到村口自留地茫茫一片,远处山上也是白雪覆盖,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一点陌生,就像眼前这熟悉的村庄又好像不是心里的那个从小到大看见过的村庄了,到底是哪儿变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等他回到院子里,呆呆站着望向遥远的天空,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变得空空的,先前他拥有的一切好像被什么偷走了。
这一天他刚好十四岁,此刻周德凯的内心被好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压抑着,他看着过年时剩下的鞭炮,这要在以前他这会早忙个不停,院子里的熟料瓶子、纸壳子或者墙缝子都是鞭炮被点燃的好地方,看着被炸飞的塑料瓶子或纸壳子,周德凯会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吃午饭前,周德凯的爸爸在院子中央点燃了两个二踢脚,这几乎也算是正月初三这天的习惯了。天气不错,随着两声巨响,德凯望向了门前那几颗杨树,有几只麻雀还停留在树枝上,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淡蓝。周德凯此刻并不知道多年以后他会不断地想起今天的自己,还有在他心头泛起的毫无逻辑碎片式的感受,而这些感受会一直追随他。
那个年头村里有彩色电视机的人家还不是很多,所以二十一寸直角天鹅牌彩电是德凯记忆中的骄傲。
周德凯爸爸刚买回彩电的时候,周德凯正跟别的小朋友在房子后边打谷场上玩,他远远看到父亲和另外一人抬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从父亲的步伐上看去应该挺重。穿过打谷场的小路纸箱子被抬到了奶奶家,确切说那是他二叔家,因为二叔家院里有接受电视信号的天线杆子。
周德凯做梦都想拥有一台电视机,哪怕是黑白的也行,他喜欢看电视尤其是武侠剧和动画片,简直让能他如痴如醉,在幼小的记忆中去别人家看电视给予了他多少五味杂陈的感觉,当然这些感觉中快乐还是占据主导地位的。比如有一年晚上去刘琴芳家看白眉大侠,后来人家一家人都睡进被窝了,周德凯还坐在炕沿边看着,可能女孩子对武侠剧不是太热衷,刘琴芳慢慢有点困了就催她弟弟睡觉,这时周德凯就有点坐不住了,好在刘琴芳弟弟看的起劲非要看完不可,周德凯这才有了继续留下的勇气。那时候电视剧一般晚上都是三集连播,等看完都快十一点了。
等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彩电已经调出电视台了,虽然画面不清晰的几乎没法看,但周德凯还是很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