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您的丈夫会没收你的手机,不让你社交吗?”
第二号证据是烤鱼。
赵霖之不允许我出门,更不允许我工作。因此,这个屋子里成天只有我一个人。白天他上班,等他下班;晚上做他发泄欲望的容器,等他上班。生活总是无聊且烦闷的,更何况我的生命里永远只有一个人?从前我还可以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打发时间,但一个星期前,他把我的手机换成了老人机,电视的遥控器被他带到公司,所有的电子设备要么设置密码,要么送给朋友。
我想,也许是因为那次的午饭。
那天,他初中同学的烤鱼店首次营业,他带我去捧场。
当时店里全是顾客,我们坐在靠墙的一边,桌上放着长方形的锅架子,一条鱼自侧面被劈成两半,红的辣椒、绿的香菜、白的蒜蓉铺满鱼身,香味浮溢四周。他朋友过来,给鱼浇上滚滚的热油,锅里一瞬间噼里啪啦响起来。热油顺着鱼身上的纹理,流到裸露的鱼肉上,一时间,鱼皮、鱼肉发出嗞嗞的响声,好像火在灼烧人的皮肤,皮发出烧焦的味道,而后粉色的肉露出来,慢慢溢出鲜红的血。
烫得嗞嗞响。
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初二寒假前夕,路边早早摆上了各种卖年货对联还有烟花爆竹的小摊位。那个时候,男孩们喜欢玩一种名为“小金鱼”的摔炮。只要把“小金鱼”丢到哪,哪就会“啪”地发出爆裂声,随后幽幽缕缕冒出一线青烟。
赵霖之是这群男孩里的头头,所有男孩都听他的话。他说:“让我们来帮秦云艺纠正她的口音。”然后,他让两个男孩分别按住我,不让我动弹。我力气小,挣不过他们,又被按得吃痛,正要张嘴呼救,两只“小金鱼”摔在我的嘴里。
随即,血从我的嘴角流了出来。爆破之声震得耳边一直是尖锐的鸣音,我痛得捂住嘴,烧焦的味道瞬间堵住鼻腔,喉咙里好像有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横在那儿。我狼狈地站在那,没有人来帮我。张开嘴,吐出一口血,还有半颗碎裂的牙齿和不知道是哪个部位器官上的肉,我双手捧着血、捧着牙、捧着肉,没有人来帮我!
眼睛早就湿润了,面前的烤鱼蒸腾出蓬蓬的水汽和氤氲的香味,横亘在我与赵霖之的中间。他夹了一块鱼肉,正低头细心吹着。乌黑的头发,细细密密地遮住了他头顶靠左方的发旋。
“云云,可能还有点烫。”他把吹凉的鱼肉放在勺子里,递过来想要喂我。
老师通知家长后,赵霖之被拎到办公室罚站。他写了很多字的检讨,向老师、向家长保证一定不会再欺负我,在学校一定好好照顾我。可是在老师和家长看不见的空档,他笑着朝我吐了吐舌头,说:“你怎么说话还那样啊?”
从初中开始,到高中、到大学、到现在,他践行了当年的承诺——好好照顾我,以他的方式。
“云云,可能还有点烫。”他把吹凉的鱼肉放在勺子里,递过来想要喂我。
我突然很想笑,这么多年了,现在在这假惺惺,有用吗?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反抗赵霖之。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那样大的力气,一下子就把装烤鱼的锅架掀到他的身上。烤鱼、热油、铁锅尽数倒在他的身上,红的辣椒、绿的香菜、白的蒜蓉在他的西装衬衫上开了朵特别漂亮的花。伴随着烤鱼的香味、热油烫皮肤的焦味,我觉得心里特别痛快。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霖之狼狈地盯着我,愣在那儿;他朋友也愣在柜台后,不知道如何收场;门外有准备进来用餐的顾客,也愣在那儿。
这一刻,时间停止。
好像游戏暂停,我站在屏幕的中央,所有人都是设定里的NPC,一动不动,只有我宛如上帝般俯视他们。赵霖之的脸上瞬间挤满了愤怒与不敢置信,而我的声音却充满快乐:“还你的。初二,你把摔炮摔在我的嘴里,今天我还给你。”
赵霖之从医院回来后,右手缠了绷带。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是逼我喝牛奶。我没有拒绝,毕竟我早晚会吐掉的。何况我已经胜利,这不过是他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威严罢了。
看到我喝光牛奶后,他又折回厨房,玻璃杯里满满当当接了一杯凉水,然后,走回来,把凉水从我的头顶往下倒。
“有意思吗?”这是自我把烤鱼掀到他身上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腾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那你当初那样对我有意思吗?你把摔炮扔到我的嘴里,害我几个月都不能说话,有意思吗?你带领全班同学嘲笑我,有意思吗?你说我家里穷,说我是山区来的土鳖,说我笨,你都有意思吗?”
赵霖之好像被戳中了痛点,一下泄了气。他不吭声,而是把我拉到怀里,紧紧禁锢住我,任由我在他怀里拳打脚踢,任由我不停地骂他:“你凭什么那样对我!凭什么突然回来,还要娶我!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屋子里!我是你赵霖之的玩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