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出了三菜一汤。
朝彻子比逃难流民还糟乱。
但他记得朝彻子意气风发时的模样。
——对方生了张貌若观音的脸,神态却格外张狂薄凉,毫无慈悲之色。
唇瓣红润全然是因为气血充足,并非是涂抹出来的血盆大口,故而不显艳俗;她平日也不爱敷粉,身体调理好的时候连胭脂都不搽,就只对镜随意描几笔眉。
玉石的质地太过冷硬,这位气质美艳性感的女冠子,看起来更像三合楼腻滑难停箸的皮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这想法若让朝彻子知道,必然要生气。
——我拿你当老弟,你拿我当盘菜?!但其实王小石向来敬她如长辈。
而现在她的木镯被烧断了。
她的金冠不知遗落在何处。
她的衣裳破烂几乎难以蔽体,雪腻的肌肤发红溃烂,鼻尖沾着块可笑的黑灰,赤着莲足踩进雪地里,都快没个人样。
狼吞虎咽后才说:“元十三限是我师父。”
原来她就是元十三限临终前嘱托自己要找的人!——那时,元十三限说到“唯一的女弟子......”便断了气。
王小石瞪大双眼,好一阵没回神,如果朝彻子有杀他的意图,那他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提起元十三限,王小石垂下了头,将方应看等人如何围攻元神府,他不肯其死在卑鄙手段之下,闯入救走杀师大仇的元十三限,与对方生死决斗的事一一阐明。
如果他肯和元十三限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个可怕人物。如他不能,却只是个英雄豪杰。英雄的弱点就是逞英雄,豪杰的病处是太豪情,不足以畏。
方应看是前者,而王小石恰恰是后者。
朝彻子坐在长凳上,听完整了个事件的经过,她的眼角没有一滴泪。
数十年来,元十三限一直未曾得志过,但为了不让人看出他失意潦倒,所以一向古冠古服,仪容讲究,就连脸上那一道长
长的刀疤,也只更显煞气威严了,一点也不寒酸落拓。
而那刀疤诞生以前,她师父其实比诸葛长的好看。
“与你无关,八成是我师父碍了神通侯的路。”相反,她还得谢王小石保住师父最后的体面,未曾使之以猪狗不如的方式死去。
“你会原谅他吗?”
朝彻子知道他问的是谁,顿觉好笑:“他哪用得着我来原谅?”
王小石忽然感到后悔。
——为啥要报仇?
——何必苦苦报仇?
——这个师叔,真的是该杀吗?
现在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位师叔落难的徒弟,再经历一场胜之不武的生死决斗吗?这绝非他所愿。
“......你师父临死前,托我转告你方公子绝非良人,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她看上去不像被流言伤害到,王小石想。
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呢?小侯爷吗?
两人的私情被当做江湖密报,私下间传的沸沸扬扬。人们大多是说朝彻子霪贱不堪,老牛吃嫩草,看中了神通侯家财万贯缠着不放,争风吃醋,心狠手辣,险些置护国天女于死地。
王小石听了,觉得其中必然有些误会。
他虽仰慕天女,却也不会因心上人之故为难朝彻子。
“适才我遇到无梦女,她说要去找你,管我要山字经,我便想着干脆让她一并带给你。”
男儿汉真要想扬名立万闯天下创帮立道,应该要靠自己的绝活儿,而不是靠抄袭模仿靠山宝藏灵药秘笈。
王小石对元十三限的绝学不感兴趣,无梦女与朝彻子,一个是陪伴元限度过人生最后一段日子的伴侣,另一个是他的宝贝徒弟。
她们二人中无论谁继承伤心小箭都比王小石名正言顺。
王小石只望她们别用这绝世奇功多造杀孽。
若能存慈悲,恕敌助人,那就功德无量、感激不尽了。
听他这么一说,朝彻子哪里还忍得住,拔腿就要走,急着含泪舔包。
她的忍辱神功是偷师所学,本就练的残缺不全还要硬练,她必须拿到无梦女手里完整的心诀。
比起元十三限其他几个徒弟,她虽感情淡漠,但矮子里面拔高个,勉强还算个人。
“‘伤心小箭’伤人伤己,是不祥之物,我总认为还是不练为上。”这话王小石先前已同无梦女说过,现在他见朝彻子去势汹汹,内心忐忑,少不得又劝诫一次。
朝彻子哪还有功夫理会他说的什么。
匆匆应了声,便急忙往他遇见无梦女所在的方向去了。
可接招的哪有出招的快呢?
她注定永远慢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