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袭予并不慌。
一来她在车里没被瞧见脸,方应看还没联想到昨晚救唐宝牛张炭的人就是她。
二来她虽和彭尖打过照面,却仅交手未出声。如此,凭声音也无法认人。
好险。
宫里待了十几年,方袭予如今也是装糊涂的高手。
“让对面贵人先过。”女子的声音一团和气,仿佛全然不知外头的紧张。
汴京的街道自是宽敞,有人故意堵路,她这态度却似怪起了路窄。
玉清昭应宫乃是大宋国观,就算以神通侯的身份也不能在神仙弟子面前放肆,当街拦轿。
他也亲自拜会过知宫,对方打定主意与他周旋,滴水不漏。
“侯爷?” 彭尖的手按在刀上,已做好强行拦车的打算。
“罢了。”被揪住尾巴就迟早是他方应看手中的猎物,年轻的权臣还不至于为此急躁破功。
只是自在门除了叶雪青还有哪位女弟子?师承何人?能否为他所用?尚未可知。
方应看命手下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虹桥方向去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位于神通侯府,堆满珍禽走兽笼的后花园里的“不戒斋”还缺条长尾金鱼,要尾巴够红够大,游起来才好看。
初次照面相安无事。
驾车的婢女一刻也不敢耽搁,扬鞭将方袭予马不停蹄送回了玉清昭应宫,生怕那小侯爷回头发难。
“小苔,你跟我多久了?”
昨夜大雨,宫观桃花落了满地。
嫣红花瓣与香客脚底的泥混在一处,方袭予伸手捻着那些尚完好的。
“回姑娘,有十三年了。”
“这段时间你就回宫里吧。”
赵玉珠留下的贴身宫女算不上聪明,更不会武功。
但胜在忠心听话。
这些年方袭予一直待她如亲妹。
“我会记得给你带冰糖糕还有胡饼。”方袭予又补了一句,那丫头脸色才有所好转。
“你呢?”宫女担心的追问:“那你呢!”
“我在大相国寺附近有间屋,暂时去那躲躲,反正玉清昭应宫是不能回了。”
“那你以后要自己煮茶洗衣服了。”宫女哭了出来,仿佛方袭予受了天大的苦楚委屈。
“我有钱雇大妈给我洗,一日三餐上街买。”方袭予摸了摸她脑袋:“帮我盯着点米有桥就行。”
“有桥集团”乃大宋毒瘤,满朝百官,都对小侯爷都有好感,至于米公公,是上通天子下通诸侯的一条“桥”,他原名有桥。
“有桥集团”是方小侯爷命名的,他希望米公公能对这个组织有归属感,那时他不过二十上下,却已经懂得这种人情世故了。
然而愿景是美好的,现实是摸不准的。
方袭予还是撞在了义弟手里,她只是希望两人见面尽可能迟一些。
这日苏梦枕领着王小石、白愁飞还有她去同六分半堂谈判,结束后顺带在楼里吃了顿饭。
杨无邪没料到方袭予竟然是那般和气好说话的女子,这顿酒喝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他简直不明白对方“缺德”的名号从何而来,这等润物细无声的好脾性,像古画里走出的端庄侍女,离近了闻到的也只有墨味,令人心无杂念,又偏生打扮的华贵艳丽。
看来白楼里的卷宗又能多添几笔了,杨无邪挺高兴,恨不得当场拿笔记下对方爱吃红丝馎饦、山海兜,不爱吃银丝鱼脍。
这场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开战前的谈判,牵动着各方人马的心、汴京城的局势,方应看自然不会错过来打探消息。
于是,双方就这么遇上了。
方应看原本没打算进去,只是在外左等右等也不见金风细雨楼的人出来,不免皱眉。他并非等不起,就连女人他都耐得下心等一个时辰。
他只是觉得进去或者继续等待没有区别。
说来,原是没这出的。
恰好到了饭点,几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让方袭予奔波一趟,饿着肚子回去。
以至于小侯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杨无邪凑在位红衣女冠身边。那女子垂眸转着酒杯有问必答,腕上金丝楠木细镯低调奢华,在酒楼昏暗光线下隐泛金光。
小师妹常吐槽方应看总是在她没钱时一准出现,简直行走金库。
可惜这份的财力,放在方袭予面前怕是无了用武之地,在他别有目的时博不到一丝好感。
方姐有钱,方姐不在乎,虽比不得神通侯,但好歹也是小富婆。
“侯爷!”彭尖脚趾都快扣进地板,才没让自己大庭广众叫出来。交手留下的后遗症还残留在肌肉记忆里,令他微颤。
他认出了方袭予,通过他的情态方应看亦明白了。
“彭尖。本侯觉着,你的眼光似乎有问题。”方应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