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队在夜色里缓慢前行。
“我们向南走,春天向北来,真希望今晚车马不停,明天就能一会久闻不往的金陵城。”李牧去坐在锦缎包裹的马车座上,他拿着一把折合的扇子,挑起车帘,饶有兴味地看昏暗模糊的草色。
箕坐在车外的青年闻言回应,“太子可不要乐不思蜀了,我们此次前来,是要带些花栽子回宫的,要是错过了宫宴......”
李牧去收下帘布,“刘长侍放心。”
说完,他就微靠在马车上,合眼小憩了一会。
长队仍然在夜色中不停地前进,蜿蜒的队伍之上,月轮明灭闪烁,向着南山逐渐沉沦。
......
李牧去是被嘈杂的人声唤醒的。
各类的叫喝声,有的逐渐淡了,有的还一声声不绝于耳,萦绕在李牧去的耳周。
“太子殿下?太子?”刘长侍在马车口一句句地唤,频率、节奏、声调,一成不变。
李牧去方才还有点睡眼朦胧,待到听清楚了刘长侍的叫唤声后,糊涂便醒了七分,还有三分胀痛在宿睡的头里。
李牧去俯身从马车里头出来。
刘长侍看见小太子扶着脑袋出来,伸出手接着他,打趣道,“太子殿下昨夜赶路颠簸,不知道睡得可好?”
“还好,”李牧去扶着刘长侍的手下了车,双脚接触到地面时,有着不真切的确定感。
他眉骨抵着手腹微睁开眼,马车停靠在一户宅邸,上面写着两字。
廖府,李牧去思忖,看来已经到了金陵王的宅邸了。
“太子殿下现在要进去吗?”
“好——”李牧去还没说完,四周就吹起了风,不知何处吹来了几朵粉红的桃花瓣,他伸手去接,有一朵落在他的手上。
他凝视这片桃瓣,粉色撞入眼帘,像一场春天的梦。
“刘长侍你先进去吧,”李牧去闭眼仰头,仿佛在嗅一股暗香,“我稍后便来。”
刘长侍看他手里的桃花瓣,又瞧天上的太阳,这日头,太阳已经红染了碧云天。
他知道太子殿下喜好花卉,久居深宫,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见识书本里描绘的植物,于是本着成人之心,刘长侍答应,“殿下可记着早些回来。”
“嗯。”说罢,李牧去就跟着春风的指引,去找花香的源头。
桃花香和这清风一样沁人心脾,吹散了李牧去的头疼。
他循着那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沿着廖府的围墙走,果不其然撞见了一棵热烈的桃树开在廖府墙外的空地。
这颗桃树似乎是被风吹落了许多花骨朵,在地上留下了一圈粉色的落红。
桃树的枝桠从墙外伸到墙内,温和的桃红和叶绿色还在春风的摇摆下摇摇欲坠。
许是触景生情,李牧去走过去,想收集那些残花,为它们寻一处新去处,只是刚一蹲下不久,就听到了墙头悉悉索索的动静。
于是他站起来,想看看是什么。
眼睛不需多找,抬头,在深入墙内的几枝桃树枝旁,一摸白色的亮影坐在墙头,少女双腿交叠摇摆,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小公子是要扫花寻径吗,”廖木手扶在墙头,身子微微探出,看着底下的李牧去。
李牧去闻言不知要如何回答,他沉默良久,最后也只是将手收进衣袖里,藏在背后。
廖木见他这样,觉得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难道是想葬花流水?”
“我。”李牧去被说中了,想为自己辩解,抬头看向廖木,却发现她已经站起来了,含笑地看着自己,白衣被桃花沾了几处,她也好像没发现。
“小公子脸红什么,”廖木说到,“不要走神了,等我跳下来了,可要接到我啊。”
李牧去呆愣着,只下意识听懂了她的话,不在神地嗯了几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调整好了位置,舒展双手,做出迎接的姿势。
恍惚间,李牧去想,自己的心跳声好快,耳边像有玉石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随着少女跳下的动作越发地明显。
正他准备接住时,少女却借他旁边的桃花树一点点跳下。
抖落的花瓣都进了他的怀里,一怀的春香。
廖木落地后回望了一下他,他站在满树桃花下,红花落入他的衣衫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她想着,无暇多看,廖木道了声谢谢,就匆匆离去。
时间不早,要快点赶,不然书塾就要放假了。
廖木翻墙逃出,一路小跑,经过闹市、穿过小巷,终于到了心中的目的地。
书塾处于金陵街道的偏处,教书的老先生曾经是江南富有才名的公子。也许是有才之人脾气都有些古怪,曾经有几位贵族想请他作私塾老师,甚至不惜开出高价,却都被老先生拒绝了。他在这里开设讲学,招生不分贫富贵贱,学费也只收几点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