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反倒是笑了出来,“自我今日踏入皇宫起,便没想过活着出去,惟愿死前得个明白,望齐王解惑。”
“云荣,你与云定青自幼受尽宠爱,凡所愿,无不应手而得。”云定康一边说着,手指慢慢拂过她头上的发饰、耳坠,最终滑落到衣袖。
“蓝绿瑞、东珠、重莲绫,你向来都用最好的。可我为何注定只能捡你们剩下的?若天不予我,我便自取之。”
云玉镇好像从来都没看清过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兄长,他狰狞的面容上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似乎灼尽了理智,她颤抖地问出了深埋心底的隐痛,“母后的死与你有关吗?”
云定康只是甩袖背对着她,用沉默回答。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闭上双眼,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住锐利的簪子又骤然松开,最后长舒一口气,好似承受不住一般,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御书房。
她终是不敢下手。
良久,云定康开口道:“你们先告退吧,文意伯留下。”
待众人离开后,云定康走到博古架前,“你知道我为什么拉拢作为驸马的你吗?”
“臣不知。”
“你真的不知道吗?”云定康从架上取出一份明黄的圣旨,扔给徐意安,“太子不愿娶许氏女,最后她变成了齐王妃。你也是如此,我们都不过是他们的退而求其次。”
“云荣是公主,别堕了天家的颜面。”
——
花朝阁是云玉镇七岁时父皇母后替她修缮的住所,百宝围栏,金玉砌就。不过她定亲开府后便因赌气而鲜少踏足,即便是动乱过后犹余的三分颜色,也足以彰显曾经的花团锦簇。
纵使是她不需要的,也是旁人眼中的最好。
豆蔻年华时最喜明艳的海棠,骤然失明后却独爱清淡的竹香,于是便在花朝阁旁栽了一片竹林,又辟了一处观风亭。
不过如今竹林摧折,亭倾寥落,她站在此处,心中却无端进行着自己身后事的揣度。
大抵能落个全尸?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些想笑,深埋心底的恐惧却骤然升腾。
她真的太害怕了。
云玉镇从来都是幼稚的,被荣宠长大的孩子不需要成长,因为总有人在身前遮风挡雨。
短暂一生中的唯一或许称得上是缺憾的也只是她与驸马感情并不好,可徐意安的确足够优秀,弱冠之年状元及第,打马游街无限风光,若非天之骄子,父皇也不会舍得将她下嫁。
只能说有些人命中无缘,她对于徐意安厌恶,甚至于恐惧。
徐意安看她的眼神中有时狂热到如同贫苦之人看到珠玉百宝,贪婪中带着觊觎。他总是不吝于展示他驸马的身份,仿佛得到这个位置是战胜了谁似的。
所以他到底赢了谁呢?
“公主。”
她被打断了思绪,于是转身向来人望去。
“徐意安。”目光落在那托盘上的酒盏上,心中了然,“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又注意到明黄色的布料,“还带了圣旨?让我猜猜,是痛斥我以下犯上废为庶人,还是说我不忠不孝不得葬入皇陵?”
徐意安并未接话,而是径直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看到了即便是没有接触,云玉镇依旧是做出了躲避的动作,他轻声一笑,“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如此厌恶,当初为何还要下嫁?”
云玉镇听闻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很明显吗?八字相配,冲喜之下,我的眼盲得以治愈,因此下嫁。我原以为这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那若是没有突如其来的失明,公主还会选择我吗?”
看到了她讶异的神色,徐意安愈发压抑不住愤懑,“所以你住在公主府,从未在文意伯府过夜,即便是成亲之日也与我分房,就是因为镇国公?”
“镇国公,霍黎?”云玉镇倒是惊讶于徐意安的突然提起,她与镇国公素昧平生,“你在嫉妒?”
“我嫉妒,嫉妒他短命死在战场上吗?”
她看到徐意安面上青筋暴起,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虚伪的假面,便升起了一股子好奇,她这个驸马向来总是挂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囊,鲜少有如此丑态。
她心下一动想着总归是个死字,倒不如痛快一场,只是有些对不住镇国公,拿他当了枪使。
“是,若不是霍黎战死,我即便是失明,也绝不会下嫁于你。”看到徐意安的止不住翻涌的怒火,她迫切希望将自己经历的痛苦都由此发泄,于是继续出言嘲讽,“你永远不如他。”
“好,很好,一个死人有什么能力和我争,你们再两情相悦,最后是驸马的人不还是我?”徐意安怒极反笑,将明黄色的圣旨摔在她面前,连带着掉落出一封泛黄的奏章。
两情相悦?她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圣旨。
只见上书封霍黎为玉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