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地对他道:“孤身边倒少个你这样的人物,既有美貌,又会伺候人,实在是再体贴称心不过的。”
她因欺君罔上被罚镇守边境数年,如今蒙了圣恩,允她回京述职。她匆匆地将他从死牢中救走,又匆匆地同他道别:“如今崔家落难,你也无处可去,好在孤真心喜欢你,不若日后你便留在孤身边罢?”
他瞧她眉眼张狂,想起无数难堪的回忆,自是冷言相对:“殿下好意,我实在承受不起。还望殿下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他以为她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将他的抵触与冷漠视为一种别有滋味的情致,可那日她却收了笑,对他道:“既如此,孤便心安了。往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过了片刻,她又道:“只是好歹缘分一场,你便没什么要同孤说么?”
这段记忆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旧事了,久到崔池已经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亦或是没有说什么。他一直以为自己应当是说了什么的,毕竟那时他那样真挚且热忱地恨着她。
可是直到岑青云说出那句,“你为什么不回头瞧瞧我”,他才想起,那日他走得没有一丝犹豫,走得头也不回。
后来他知晓了她的死讯,昼夜不分地赶回长安,见到郊外荒野林间一处无名孤坟。有人告诉他,她死后便葬在这里,无凭无吊,无碑无祭。
他发了疯一般想要将土挖开,挖得肝肠寸断,挖得泪流满面,十指鲜血淋漓。
那时他那样地恨她,恨她死得太早,又恨她死得不够早。可他直到很久后才明白,原来他只是爱她爱得很痛苦。
他不知道今夜岑青云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明明什么也不该记得,可他依然将她紧紧抱着,轻声道:“是我来迟,对不住你。”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同穴窅冥何所望,幸得他生缘会,再得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