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眼含笑意,言却铿锵:“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是为明。”
“倾己勤劳,以行德义,殷忧竭诚,功成道著,是为主。”
崔池道:“殿下经天纬地,雄才大略,如何称不得明主二字?”
岑青云喝道:“清河君,慎言。”
她伸出手,挑起崔池的下巴:“君既饱读诗书,便也应该知晓。凭君方才一番话,便足够孤将你以谋大逆之罪,送至案刑司,千刀万剐了。”
崔池仰头看着她,并不畏惧,只是道:“我如今是殿下的妾室,我若谋大逆,殿下焉能独善其身呢?”
岑青云笑了一声,收回手。
崔池的肌肤柔软温润,好似羊脂美玉。
岑青云搓了搓指尖,道:“孤食万民俸禄,受天子隆恩,自当殚精竭虑以报天家恩德。”
“君方才一席话,孤只当你是年少无知。从今往后,王府内外,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莫要再提了。”
岑青云看着崔池柔柔弱弱的模样,心中的忌惮更多了几分。
她原先只以为崔氏是在向她示好,但今夜崔池出了这样一番议论,她倒要好好思量思量崔氏的用心了。
送来美妾妖童固然是个笼络权臣的好法子,但是天下美貌者众,谋士却寡。
宣宗无子,自荒帝之乱后,成氏宗族更是后嗣凋零。
崔氏这般急切地将崔池塞进她屋里,难不成,竟是见她岑氏军如今势大,起了改旗易帜的心思吗?
岑青云默然片刻,对着崔池道:“夜已深了,我遣人将清河君送回和春堂罢。”
崔池却并未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到岑青云面前的案上:“昨日我收到伯父来信,崔氏门生探听得消息,陛下前些时日一封密诏送至淮南道,宣淮南节度使成旻回京。”
淮南节度使成旻,其祖父与高祖原是异母兄弟。
如今所剩不多的成氏子孙中,唯有成旻性最温和,素来最喜结交文士。
当年太子夭亡,群臣集议之时,也曾有人属意宣宗过嗣成旻,立为太子。
岑青云草草看完崔恪书信,便用一旁烛火点燃,直到信纸焚为灰烬后,她才道:“陛下召地方属臣回京述职,原也不是第一次。”
崔池却道:“既是回京述职,何须暗下密诏,成旻又何必日夜奔驰,来得这样急?”
岑青云打断他:“崔子渝,你逾矩了。”
她冷眼看了半晌,崔池方才起身道:“既如此,殿下安歇便是。”
待到崔池离开后,岑青云才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出门。
夏夜潮湿闷热,上弦残月被浓重如墨的云层遮盖,庭中竟无半分光亮。
宣宗前脚密召宗室子弟进京,后脚就因安平公主的汤药中毒晕厥。
到底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仅仅只是个巧合?
岑青云想起今日成姒对她说的那句话,抬头看了一眼淡薄无光的月色。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