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们凑在一起打球,女孩们手挽手,不必细想,就可以知道她们在说些无聊的八卦和小心思。
“只要你拥有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他们就会为了这些好处主动靠近你。”
“你这算是……教坏我吗?”我故意摆出冷脸,质问他。
方嘉横轻轻点了头。“算,也不算,要看你自己怎么使用这个方法。用对了,就可以给你带来绝对的帮助。”
他笑起来。“只是给你说一个技巧,并非只有依靠钱才能实现,你可以融会贯通。”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迅速拦住他,想从他手里接过那五百块钱。
他却手腕轻轻一转,收回了那笔钱。
他的微笑更加深了。“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你养成挥霍的坏习惯。”
哈,只是给我一个教学例子。
“除了钱呢?”
“什么?”
我问他:“有钱的作用这样好,钱之外呢?还有什么可以压过钱的力量?”
方嘉横没有说话,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想通,那天方嘉横已经在校长室里教给过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能够驾驭权力的人,便可以驾驭在钱之上。
我紧紧跟上他的步伐,往同一个方向去。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明白了利用权力去报复的快感。
比拳头还要更让人充满胜利的愉悦。
我受过的侮辱,冷眼,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偿还。
一周以后,傍晚,放了学,越峥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要我指出和我打架的男生是哪一位。
我刚刚指清楚,越峥猛地疾步过去,走到那个男生面前,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
班主任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却不敢上前靠近。她在后面急急喊道:“家长,他还只是个孩子——”
越峥伸手警告她别说话。
我也被他忽然的冲动惊了一下,可是仍然刻意维持冷静,不动声色地看着。
越峥紧紧抓住那个男生的衣领,牢牢盯住他。
“孩子?我看你欺负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越峥只有十九岁,可是始终有一种与这个年纪背道而驰的狠劲。
“告诉我,谁教你的?谁教你打女孩的?你父亲?”越峥的声音越来越紧。“你以为拿孩子的身份做挡箭牌,没人敢动你,是不是?”
那个男生瘫软下来,说不出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泪在眶里打转。
“年纪这么小,已经很懂欺负人。”越峥的呼吸越来越重。“你还欺负过谁?你在学校里很混得开?没有老师敢管你,所以仗势欺人?”
我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说给班主任听的。
越峥沉默了几秒,然后松了手,拍了拍男生被抓乱的衣领。
“我只说一次,别惹她,否则我让你爬着出学校。”
班主任喊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对一个孩子!我报警了!”
越峥回头看她,眼里是冷的。“你去报警,看看哪个警察敢动我。”
班主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看着越峥,忽然想起那天在葬礼上,第一次见方嘉横,那时候,方嘉横和我一样,也在看着院子里那个被亲戚们围着打骂的女孩。
他看见她的伤,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越峥来给我同学警告,应该是方嘉横示意的吧。
说到底,这整件事并没有那样严重,只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一场矛盾。
可是方嘉横对这件事的反应强烈地出奇,比我的应激反应更甚。
他表现出的那一种冷血,出乎我的意料。仿佛……他从来不把我们当作孩子看。
他只看到了恶。
无论如何,方嘉横对校长的出面,越峥的口头警告,起了极大的作用。
这场闹剧以后,直到我毕业,我的学校生活一直平静,再没有打过架,再没有谁故意提起我父亲的事。
再没有谁敢欺负我。
不变的,那些同学们对我更加避而远之。
我却异常享受这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孤立感。
我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局外人。
可是我知道,我将不遗余力地去做一个拥有被利用价值的人。
只要我还有用处,我就不会被方嘉横抛弃。
我就可以永远留在方嘉横身边。
我静静地看着在操场上结伴快乐的同学们,心渐渐沉下来。
这样残忍的道理,他们只需要十年后再懂。
等到和钞票斗智时,等到和社会拼搏时。
甚至,有些幸运儿,一辈子不必懂,永远有暖巢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