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启初看了下合同,马克要办的是私人展会,主要做买卖,对格蒂尼的国际宣传没有任何益处,他没有回绝,但是也不打算继续留在德克萨斯。
他坐上后座,告诉特助周岫:“订两张去纽约的机票,我们明天走。”
闵启初看了下手表,敲定时间:“早上八点。”
库里南刚打弯驶出停车位,司机猛踩了一下刹车,闵启初扶着中控的位置皱了下眉。
周岫坐在副驾驶,最清楚发生了啥,他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闵启初,低声道:“有个姑娘拦车。”
代雅一身吊带绿裙,手上提着一双高跟鞋,为了找到她熟悉的那辆车,下电梯后她就裸着脚丫子跑。
她不认识车的品牌,但记得教堂外面那个独特的车前小人。她看到闵启初下楼,对电梯前的服务员谎称还先生的宝石,追了下来。
只要安德鲁一问,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破,然后被那些人绑回去。
代雅越想越怕,尊严被她抛之脑后,甚至是外套都没穿在停车场里面跑,零下的天气里皮肤冻得红里透白。
“闵先生,”她说的中文,“我能不能求你带我回中国……”
这个请求在一个陌生人耳朵里唐突且冒犯,闵启初却下了车,他扫视她一眼,最后停留在□□的双足上。
“你多大?”他记得,是之前马克塞来陪酒的中国女孩儿,他当时看着总觉得她年纪很小。
像是未成年。
“我刚满十九,”她怕这一点不足够留下闵启初,于是迫不及待倾诉自己的苦楚渴望得到怜悯,“闵先生,我之前一直在楼下打工,安德鲁抓我去会所陪客,我不想去,但是护照被他收走了,合同不干满他不放我走。”
“我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迫不得已向您求助!”她哭得像小兔子,两眼通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拦你车的。”
闵启初看到周岫和司机吃瓜一样站在旁边,不免瞥了两眼,回到车上。
代雅看到他上车,心里瞬间下沉,空落落的。
即使抛弃尊严,也没有办法抓到一丝希望吗……
“上车。”
代雅感觉眼眶泛酸,牙齿都不禁颤抖。
她小跑两步过去,看着黢黑的脚底,顿了一下,把高跟鞋穿上。
即使车上开着暖气,代雅还是冷得牙齿打颤,她摸着双臂坐得局促不安,看到停车口有聚集的人,一下就把身体蜷缩埋了下去。
这么多人,一定是安德鲁派人来抓她了。
马克站在门口笑着同库里南挥手,后座上闵启初阖目养神,他也就没多说:“闵,慢走不送。”
周岫代他回了声:“谢谢马克老板款待,我们先走了。”
等到车子走了有一会儿,代雅才抬起头,她摸到身上披着的灰色大衣,神情一愣,慢悠悠缩回座椅上。
衣服温暖舒适,长度能包裹住她整个人。
“谢谢先生。”丧丧的声音终于有点起伏。
“住哪儿?”
“MD Anderson医院旁边的汽车旅馆。”
闵先生并没有答应带她回中国,只是把她带离了会所,她还隐瞒了那份天价违约金的合同,代雅口中苦涩。
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氛围冷得有点尴尬。
代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地看向闵启初。
“先生,您不问我别的吗?”
闵启初睁了下眼:“如果属实,我就送你回中国。”
他不问,却有千百种方法核实调查她。
代雅眼睫一颤,有些心虚地埋下头。她知道此刻更应该说点好话争取,不然闵先生查到她在做陪酒,可能会反悔。
但是她觉得自己再开口一定惹人厌烦,就像是贪心不足的坏女人。
到了旅馆旁,代雅看到外面飘着细雪。冬季德克萨斯基本都在零度以上,难得会下雪,闵启初身上只穿着一件立领毛衣,她身上的大衣毋容置疑是他的。
代雅握住衣领想脱了还给他,又怕他有洁癖,叠了叠放在中控的台面上。
“穿着吧,”他声音带着刚醒来的低哑,“外面在下雪。”
浅雪还不足以留下脚印,代雅回头看,那辆库里南却早已经隐没在雪中了。
她紧紧拢着衣服。
母亲病逝后,那颗心脏好像又跳起来了。
*
梦里,母亲竖起枯槁的手,劝诫她:“不要走没有回头的路。”
晚上她还是穿着裸露的鱼骨抹胸,在声色场所里陪喝不完的酒,黄色的液体顺着嘴巴流下,就像是尿液。
代雅一下子醒了,冷汗涔涔,外面灰雨蒙蒙,室内昏暗沉闷。
“208在吗?”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一个粗嗓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