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意都不知道自己跟这人哪里配了。
神经病。
一群神经病。
季白舟条件反射般望去,他容貌俊俏,肤白胜雪,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好学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时常总分压向意一头。
两人成绩挨得特近,可每每提起三班,大抵老师都会先想起季白舟。
至于向意,兴许如今的她就不会被陌生人先记住。
不过。
她早便不在乎了。
季白舟将目光移至向意,险些望出了神,其实向意出落得特漂亮,肤如羊脂眉若茸草,眼似一汪春水,撩动谁的心。
漂亮的人不少,但没有书香气。
令他不解的是——那么出众的长相却有着这么怪异的性子?
不该有的。
难道真的如那个人所说?
他不相信。
“无聊。”向意恼了,说罢,便不再理会她的桩桩疯言乱语,阖了双眼,倒在桌面。
谁叫也不应。
“行,既然她睡了,那我就走啦。”刘玲玲自知要是再胡搅蛮缠下去,向意可能会和她冷战几天,她那么记仇。
季白舟并未离去,倚在讲台旁,盯着向意,这是他近乎每天皆会做的事。
五分钟后。
他实在觉着无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包装纸灿黄如金,无声地轻笑了一下,极快便摆弄起来了。
“叮铃铃,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做好课前准备。”嬉闹的同学互相推搡地陆续离去了。
季白舟盯着向意,注意到她发间的一点纸屑,伸手意欲触碰她的发丝,却乍地僵住了,那只手也在半空中滞留了几秒,可于他而言,却仿佛世纪已然逝去。
他看到她蹙着眉头。
他再三踌躇,终究收回了手。
随着步履声的渐去,偌大的教室里霎时只余向意一人了。
风声哐哐,与玻璃窗撞了个满怀,四周一片空荡,季白舟留下的纸飞机正在她的桌角上安静地躺着。蓦地,向意动了身子,露出了阖着的双眼。
须臾,眼前光亮乍现,原是她睁开了双眼,她从未睡去。
她一直醒着。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招惹上这样无趣的绯闻?她倒霉她认了,可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
她再次看向了腕上的那块表,抹茶色的,因为她喜欢,因为他说抹茶色把她衬得肤白。
那天如热中天,他站在银杏树下,秋香色的叶扇动她的心,那人笑得动人心弦。
她不曾后悔喜欢上这个人。
却也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她这一生都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徘徊,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无动于衷。
“阿意。”
一道声。
拂去了角落里尘封已久的匣子上的灰。
匣中盛满了回忆。
痛苦的。
温馨的。
什么都有。
“阿意,这块抹茶色的表衬得你皮肤特别白,除了你,我想不到谁适合,所以收下吧。”
“我先去参加比赛,你在这里好好的,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向意,疼吗?疼?那就对了,我就是要你疼,本小姐我心情好,今天就替他好好治治,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毛病!”
“我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我们阿意,以后要开开心心的,爸爸没什么能耐,只给你留下了这套房子,以后爸爸不在了,这么大的洹阳,阿意要一个人……一个人待着了。”
“你别忘了我。”
“阿意后悔了,是吗?”
少年问:“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女孩说:“炊烟袅袅,田里种着蔬果,有昆虫在里面叫……怎么了?怎么又不笑了?骗你的,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她无言而又极其痛苦地接受着。
在她脑中迅速蔓延的记忆犹如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打她来到二中起,这是第几次,她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多少个白天黑夜里,一个人,这样无声地哭了,满眼泪光。
仿佛痛就卡在嗓子眼儿,跳不出,下不去。
她忽而想起他周记里写过的一句话——那年银杏枝疯长,遮住了骄阳。
老师将他那篇周记复印了下来,一人一份儿,她悄悄在后边补了一句:也挡住了少女炽热的目光。
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骄傲的天才少女默默喜欢着一个人。
连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同桌喜欢他好些日子了。
在逝去数不清的时光后,她白晳如玉的脸颊上闪过亮光一瞬,细看,留下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