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锋等孔淼容输完了水才回来,眼皮沉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
紫色和牌的白沙,闾丘苓把覃珺屹的打火机塞进他烟盒的空当里。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怅然一笑:“不吸了,你去给你妈送个饭吧,她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
柽柳盆景内土壤潮湿,闾丘苓把剩下的水倒进半蔫的瑞香花里出了门。
隔着帘子,瞧见一个伏案的影子。闵式琢正在临摹字帖,田英章的楷书。
孔淼容听见声音,抬起眼皮睇她一眼,说:“都是消毒水味,你别待太久。”
“嗯。”
食不语。
闾丘苓按了按遥控器,换不了台,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靠门位置的老太太在听杨宝森的《鱼肠剑》,渠砚兮也听京剧,但平日里粤曲听得更多。
以前渠砚兮戏剧比赛,常托她帮忙把各种曲目拷贝进U盘里,以便随时带着。
背后一声咳嗽,孔淼容探究的目光递过来,闾丘苓回了神。
囊括了各种情绪的颞叶盒子陡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大雪覆地,甫一进门,闾丘锋眼神微妙。
寒潮蓝色预警,她以为阴霾多风足以稀释掉她身上的气味。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穿白大褂的医生,闾丘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见站在电视机前的闾丘苓,闵雪翮神色平静地走到中间的床位前,把钥匙放在裸粉色的女士手提包边。
“我来还钥匙,别再来找我,无论是送什么。”
字帖上,前几行临得还算规范,从下半页开始写写画画,闵式琢视线飘忽:“哥哥。”
孟煦还没回来,见他要走,闵式琢抓住他的袖子,瞪圆了眼睛往门口看。
他身量很高,稍微施力,闵式琢完全被他掣肘住。
“你先别走……”身前人安静的闵式琢有些发怵。眼里的光彩黯了下来,他松开手。
“雪翮——”进来的人一脸惊喜。
闾丘苓见闵雪翮微垂下眼睛,不耐烦的情绪全被他藏起来,面上一派从容。
分明镀上了一层社交的脸谱。
连微笑也恰如其分,合适的限度。
“孟阿姨。”
“来看弟弟啊?平时租房住是图上学近,这都放寒假了,怎么不回家,你这孩子……”
同一个人,此刻却没了艳丽盛装、精心吹过的鬈发。
“快坐。”
孟煦热络地同他攀谈,晕开的眼影,无声诉说着她的“疲惫”。
闵式琢仓促地抹着自己的画作,“嘶啦”一声,轻薄的纸被他擦破,蓝色的橡皮屑飞溅在膝头的毛毯上、地上。
他忙伸手去拢那些碎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孟煦的脸色。
孟煦摩挲着闵式琢的手,给他戴上长绒手套:“天冷,手冻成这样……连个字也不好好写,要多向哥哥学习。”
钥匙像是不经意被她拂进床缝里,闵雪翮掸去黏在衣角的橡皮屑,他的手指白净瘦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闵式琢还要做血常规检查,孟煦看起来有些惋惜:“有空记得回家啊,我就不送你下去了。”
室内静下来,丝棉木枝头残余的雪成片的往下坠落,闾丘苓拎起保温桶往外走:“妈,我走了。”
孔淼容淡淡地“嗯”了一声。
6.00,手提包边的缴费凭证上最后一行写着空调取暖费的金额。
*
寒气肆虐,日光冰冷,低气压渲染了半边天空。
路过玻璃房时,侍应生正在擦拭花色的器皿,满脸倦容。
前面转弯时,闾丘苓看了一眼坍塌的那面墙,才新建了半年不到。
长巷子口突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黑色的E级轿车前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辨不清是否陷入昏迷状态。
男人眼尾横亘着太田痣,沥青路面上没有血,看着没有皮外伤。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驾驶座上下来,蹲下来唤他:“赶紧让开,这边有监控,也有行车记录仪。”
男人并不理睬,只是醉醺醺地抓着车头保险杠后方的横梁。围观的人拍照、录像,七嘴八舌。
“讹人呢这是?”
“不太清楚,跟这种蛮横无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报警了吗?”
没人回应。
……
后座下来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她嘟囔着走上前,偏了下头,语气烦躁:“何叔,他要钱是吗?”
是他们班的江若叶。
男人大声嚷着:“人在做,天在看,大家也都看见了,是你不看红绿灯撞了我。我的腿动弹不了了,十万块钱私了,不然,你等着吃牢饭吧。”
十万?江若叶走到车头前,徒手把车标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