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知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落日的余晖红得像是热烈的火焰,天边的云彩形成橙色到深蓝的渐变,整个世界仿若色彩浓郁的油画。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还没从混沌中醒过神来,她应该是下午画着画着睡着了。
橙色的余光撒向墨绿的,厚得像是棉被的大片绿植,与穿插其中高低错落的建筑一起被镀上金色的轮廓,弥漫的光线照映在电脑前的窗户玻璃上,形成光怪陆离的图形。
往窗外望去,整个长竹市像是被浸在了金色的蜂蜜罐里,美得不可思议,此时正是六月初,长竹的风都是燥热的,不过还是能闻到隐隐的树木清香。
苻知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眼前是自己每天坐着画画学习的大书桌,书桌上的书本和日常用品有些凌乱,马克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
阳光透过窗户,带着暖意在桌子上投下规律的菱形,桌子上凌乱物品竟有了一丝美感。
抚了抚眼角,有冰凉的水渍。
她拿起桌子上的镜子查看,柔顺的头发因为睡姿略显凌乱,标志的五官中最夺目的是小鹿般清澈的眼,明明是没有攻击力的长相,但高挺的鼻梁和黑黝黝的瞳孔却总给人一种坚毅的印象。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脸上有泪水流下未干的痕迹。
这是……做梦哭了?
苻知疑惑地皱了皱眉。
难到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不过做梦哭了也太过了吧?难道在不知不觉间,反复修改画稿的痛苦已经积压到如此地步?
苻知是长竹大学设计系大三的学生,同时也是社交媒体上小有名气的画手,上课之余就会接一些商稿,既可以赚钱,又可以扩宽名气,她现在在学校附近租的出租屋就是拿平时接稿的钱租的,同时还能攒个小金库。
赚钱太难了。
苻知悲切地摇摇头。
倏然,出租屋的门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她才想起自己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是一些未读信息和各式通知及广告。
没来得及细看,苻知套了一件外套便去开门,胡乱地用纸巾擦了擦眼泪,走到门口查看监控器。
电子屏幕里是一个她非常熟悉的身影。
苻知打开门,随意地靠在门框上:“你怎么来了。”
陆郁时的白T恤松松地垂在休闲裤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短款外套,此时正低着头看手机,浓密的长睫毛在眼窝里留下规则的投影,闻言说道:“给你发了好多信息了都不回。”
他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侧过身走进屋,然后熟练地从旁边的鞋柜拿出一双灰色拖鞋穿上,顺手关门:“再不开门,我都要觉得你是被甲方给气晕过去了。最近又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了吗?你昨晚上两点都还在修改。”
“这倒是没有,只是下周要去写生了,我想在去之前把现在在画的稿子画完。”苻知说。
陆郁时:“是之前说的去清续永树古镇那个吗?”
“对,毕竟好久没回家乡了,虽然永树古镇离市区挺远的,但还是想抽空去看一眼。”苻知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才发现班级群里班长乔以纾发了通知,一会八点开班会,要决定去写生住的酒店。
苻知是清绪人,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老是被亲戚带去永树古镇逛,古镇过年过节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甚是好看,但是每次去都是人挤人,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汹涌的人潮,挤得苻知觉得呼吸困难,差点搞出心里阴影。
如果这次回去,能有空去看看妈妈就好了。苻知想着。
苻知的妈妈池蔓在清绪市医院做医生,平时工作很忙,她们母女两聚少离多,所以这次要去清绪的古镇进行为期两周的写生,苻知是很期待的,连续几晚都在赶手上的画稿,就是希望能空出时间在周末去和母亲聚一聚。
眼前的陆郁时,是长竹大学临床医学大五学生,成绩优秀,保研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正在苻知妈妈所在的医院实习。
而同时,也是和苻知一起在清绪长大,后来又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多年好友。
苻知放下手机:“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每天实习很忙吗?”
陆郁时:“好不容易放个假,本来打算休息的,结果发现书架上之前在图书馆借的书已经看完几天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再放在我这里也不好,所以跑了一趟。”他用手按了按脖子,几天以来的繁忙工作,今天又奔波了一天,到现在才感觉轻松一点。“你一会有空吗?要不要出去吃晚饭。”
“八点要开班会,开完班会去吃吧,到时候我提前给你发信息。”
陆郁时轻轻点头。
想起一会要去开班会,而自己的头都还晕晕的,苻知打算给自己做一杯咖啡醒醒神,于是开口问道:“要喝咖啡吗?还是无糖美式?”
陆郁时调笑着点点头:“麻烦了。”他坐在开放式厨房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