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这里是你家?
好不容易把杨阳撵去做了一碗面,还下了葱、姜丝、蛋、香菜,连碗和筷子都端到这位少爷面前。飞少爷拿着筷子把葱、姜丝、香菜一根不落地挑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把鸡蛋面吃了。
还挑食!
贺昭乜着眼看他。
飞少爷一脸阴云密布地把面吃光了,该剩的就剩在碗底。
贺昭想了想,给他在办公处搭了一处睡觉的地方:“不敢回子弟兵府?”
飞雲垂着眼帘。
子弟兵府里躺着他许多弟兄的骨灰盒。来认领的亲属络绎不绝、个个都悲痛不已,每一份悲伤都重重压在飞雲心头。他支撑了最忙的两天,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悲痛几乎把他压垮了。
如今走出子弟兵府,他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走回去。
飞雲弓背坐在床边,伸手按住眉心低下了头。尽管他用手挡着,但贺昭还是看到他脸颊闪着泪水。
半晌后,
“谢谢哥。”飞雲破音喑哑。
贺昭心里五味杂全。
你才十七岁,扛着一个四十岁的人都未必能扛得住的事情。
“别逞强。”贺昭一手按住灯的开关,一手端着他的碗,“该哭出来的还是哭出来好。”
飞雲没有说话。
贺昭替他关了灯,自己带小妹到大厅办公。
“你敢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啊?万一想不开呢?里面有剪刀、有匕首、有枪的。”杨阳道。
贺昭挑起眉头看了一会儿杨阳,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
“干嘛?你觉得不会而已,他是谁啊,飞雲啊。性子多冲动啊。”
贺昭把手一摊,在椅背上靠了靠,派手下守在门边。
好歹是一夜平静。
天亮的时候贺昭进去办公,只见飞雲垂着眼坐在床上打电话,眼底布满血丝。
贺昭暗暗吃了一惊:“昨晚没睡?”
飞雲好似没听到:“好,我很快到啊。劳你费心了,改天我请客。”说完抓起外套往外走。
贺昭坐到办公的桌子前,点着一支烟,像平常那样摆开工作的模样,淡淡开口:“去哪?”
飞雲痴呆迟钝,毫无防备心:“乱葬岗。”
贺昭挥挥手让他走。
就在飞雲走出门那瞬间,贺昭起身跟过去,抬手“砰”地一记打在他脑后。
飞雲浑身一软,瘫了下去。贺昭架住他肩膀、胳膊,把他拖回去。
那个电话还没挂断。
贺昭:“别等了。就他这行尸走肉痴痴傻傻的模样,去了也白去。”
欧阳旭:“你谁啊?”
贺昭:“他哥。”
“哦,我也怕他过去。他啊,总是爱死鸭硬脖子强撑。谢谢啊,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他提吧。”欧阳旭道,“不对啊,他不是独生子么?”
“认的。”贺昭挂断了电话。
飞雲也许是累着了,竟然一晕就是一昼夜,连着睡觉也一起补了回来,醒来又讨吃的。
贺昭随便他吃了睡、睡了吃混混沌沌过了几日。
只见有一天,飞雲很早就清醒过来,双目也清亮了,然后立刻跑回了子弟兵府。
好一个不知道痛的家伙。
到了晚上,飞雲带了好酒好食过来干活。除了变得不那么爱说话,其余一切如常。
因为近来进展喜人,据点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飞雲游刃有余地说了许多讨人欢喜的好话,之后退出到阳台走廊那里了。
没想到贺昭叼着烟也在阳台,他半坐在栏杆上跟几个伙计扯话。
飞雲此时已经热闹够了,但又不得不跟贺昭打招呼,只得端着酒上去祝贺。
贺昭听完只点头应了一声,瞧了一眼飞雲,见他有不知所措之色,一时有些困惑,又见他不远不近地徘徊,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贺昭端着酒杯,拍着其他徒弟的肩膀把人带了出去,自己也没有再进去。
飞雲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栏杆上,拿起贺昭遗落的烟盒,从里面拿了一支烟点着了。他垂着眼帘抽烟,眼里笑意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片黯淡的忧郁。
过了一个小时,贺昭往阳台瞥了一眼。
那里的烟火星已经不见了。
贺昭忽然想起杨阳的话——“怕他做傻事”,就走进了阳台。
飞雲环抱双臂坐在栏杆上,“嚓”地点着嘴里一支新的烟,听到动静便抬了抬眼,有些戒备地看着贺昭,像被谁侵犯了地盘似的。
贺昭瞧了一眼栏杆上被整齐地摆成一撮的烟头。
飞雲抽出一张红色钞票,面无表情地压在烟盒下。
贺昭“啧”了一声:“我没说要你钱。”
飞雲咬着烟带有些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