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推门出去,祠堂外静悄悄,却围了一圈人。
不用看,必定是姑娘们在里,小子们在外。
门窗紧闭,屋里人声太小,外面人听不清,一个两个拼命朝里巴望着。
七娘面无表情,将门合上。
九娘、十娘、十一娘,追着七姐问,七娘子全不搭理。
直至走到郝老太洪娘子跟前,等长辈问时才说,“通判命东家回皇都,东家不愿意,叫我去寻官媒来。”
“这…她寻官媒作甚?”洪娘子问道。
七娘子面色如水,丝毫不见波澜,“自然是将四公子休弃。”
休夫…女子休夫…当世少见!
不待洪娘子多想,七娘子绝裾而去,洪娘子忙不迭大喊:“七妹子,快停下,可不能去啊!”
梁少俊人比嘴快,腿跟着七娘就走,他一路走一路拦,奈何远远不是七娘的对手。
七娘子毫不费力在巷子口前一拐,就将梁少俊甩得找不着东西南北。
再说那贾官媒,自从上回他得罪了知府夫人,便也学着夹起尾巴做人,每日过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那之后由他经手的婚事,再不敢生半分私心。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见无人寻他错处,贾官媒的狂心再一次起来。
今儿燕家来人,他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不敢稍有怠慢,取了笔砚纸张,更不敢张嘴问个一二,跟着就走。
贾官媒随七娘子进了燕脂楼,梁夫人如何耍神威也不好使,全因她一说话,被七娘子按到进椅子里。
洪娘子没法子,只得求郝老太做主,郝老太左右为难,其一,这是女儿的意思,她自己的事,终究归她自己做主;其二,郝老太也有私心,老人家不想女儿去皇都;另外,郝老太也可怜她那个痴情的女婿啊!
谁都拗不过任凝愁,郝老太和洪娘子只好结伴,先去祠堂外等着……
祠堂里,束官臣料定任凝愁不要他了,抱着她的腿不放,哭着求着,将尊严面子身份全都铺到地上,任由任凝愁踩着踏着。
眼见这一幕,方乐吟想不明白,看不明白,她是真瞧不明白!
她不明白任凝愁既嫁给了心上人,却又能轻易割舍;她更不明白,分明是任凝愁先动的情,此刻跪地哭喊的却是束官臣;二人前后颠倒,尊卑倒置,她真瞧不明白!
一旁的束奉,险些被气死,一时气得直转悠,一时破口大骂任凝愁把婚姻当作儿戏,一时又接着骂束官臣,骂他大丈夫夫纲不振,竟落到个被休被弃的境地,真是天大的笑话!
方乐吟燕二娘轮番上阵,劝说任凝愁,好歹留下束官臣,任凝愁不点头也不说话,到最后连束奉也不骂人了,跟着一同劝说,任凝愁只摇摇头,她心意已决。
束奉不指天骂地了,束官臣却开嗓叫骂,他恨束奉多管闲事,便骂束奉做事毫无道理,骂他不知长幼有序,不知尊卑贵贱。
“天底下人人都有错,唯独你是一身白!”
方乐吟也是这意思,她想着,大哥和任姐姐好容易相见,虽说自家的官人也是好心,可他天王老子般霸道,谁都得听他的,若不从他,他便不依不饶,谁也不放过,好好的一对,活生生叫拆散了!
束奉不觉自己有错,才不理会束官臣。
没多时,七娘带着贾官媒回来,任凝愁就近在方凳上,铺开纸笔,她许久没写字了,连握笔也生疏了。
七娘子研磨,二娘子当镇纸,贾官媒不敢吱声,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束奉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束官臣头低在深处,眸子黯了黯,任凝愁落笔之时,木已成舟,任凭束官臣再怎么哭求挣扎已是无用。
任凝愁一字一字地写,方乐吟一字一字的看,才看了两个字,方乐吟便轻轻笑了一声。
二娘子看着……东家的字含秀端庄,这哪里是个不识字的?直至瞧到“公主”二字,二娘愣住了!
七娘子也盯着看,四公子的出身她不敢兴趣,她想知的是东家的出身……
任凝愁写完,先自行按了手印。
而束官臣的手则是被任凝愁从自己的小腿上掰下去,硬按着按了红戳,按上手印的那一刻,束官臣不敢看,他的心都要死了!
方乐吟笑着,“大哥,你先别急着哭,快看看上头写得什么?”
乐吟不会害他,束官臣一听,立即起身,拿起纸张一看,他又活了!
这哪里是休书,分明是婚书,红纸黑字,上写着男方束官臣,女方任凝愁,都不是假名,这回两个都是真名。
“不是休书吗?”束官臣委委屈屈,小声问着,束奉闻言回身。
任凝愁笑着反问:“你又没错,我为何要将你休弃?”
任凝愁看向束奉,“既然秋羡容和春欲从的婚事不作数,这回可作数?”
官媒在场,男女双方皆在,且都有至亲在侧,这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