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鸡鸣,蒲秀才便起了床。
此时,天尚未完全亮,月亮还在天边留着影儿,迟迟不去。
蒲秀才下意识地望了东侧的房间一眼,才推开屋门。
咚!咚!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谁这么早?”
蒲秀才一愣,随手拿起地上的柴刀,轻脚走到院门后,眼睛贴着门缝往外望。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连忙打开门,惊喜道:“张兄,你怎么来了?”
院门外,年轻道士亦是面带微笑,“留仙。”
“张兄!”
蒲秀才丢下柴刀,一把抓住道士的手臂,拉着他进屋,热情道:“走走走!进屋!张兄,前几天我还上山找你。可惜你不在,害我饿了一上午肚子!”
张道士眼皮跳了跳,被他拽进了屋。
“坐坐!”
蒲秀才搬来自己写字读书的凳子,又拿起炉上的水壶,晃荡了两下,遗憾道:“诶呀!张兄,你来早了,水还是冷的!你等等,我去烧水!”
张道士放下背上木匣,也不客气,就坐在凳上看着秀才忙碌。
半饷,炉火烧起。两人面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秀才笑得活泼,道士笑得安静。
“张兄!”
蒲秀才忽然面露狐疑之色,“你今天……咦,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来过我家哩!”
张道士微笑不语。
“我知道,肯定又是道家仙术!”
蒲秀才见怪不怪,他熟悉这位朋友,就像对方了解他一样,不过心里还有些羡慕和惊叹。
仙道手段,谁都稀罕。
忽然间,蒲秀才想起那天在山上遇到的事,那支神奇的笔。
莫非,也是仙家之物?
想到这里,蒲秀才就要说出来。
但是他又忍住了。
这支笔是从道观得来的,虽说那尊神像说传给自己,但终究是道观里的东西。
自己若是说出来,张兄若是想要……
给了他,画便作不成。
画作不成也罢,但没了画卖钱,青乔姑娘的病怎么办?
一连串的念头,像炉上水壶里冒出来的水雾一样笼罩着蒲秀才,心里、眼前都是一片茫茫然。
“不是道术。”
“啊,什么?”
张道士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你说过这里,我记了下来。”
“我说过?”
蒲秀才一怔,恍惚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似乎确实说过,“张兄,你记性真好,那可是小时候的事……”
说着说着,蒲秀才心里不禁涌出一股羞愧,声音也低了下来。
那支笔是张兄的,自己不能要。
便是为了救青乔姑娘,也不能要。
“张兄,你等一下。”
蒲秀才吸了一口气,起身从书桌上将那支神笔拿了出来,放在张道士面前,“张兄,有件事……”
不待他说完,张道士已经伸出手握住那支笔,喃喃念道:“原来在这里。”
蒲秀才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张兄,这支笔可不是我偷的。”
半饷,他嘟囔了一句,说起那天山上的事,“那天我上山找你,怎么都没找到……”
“所以,是那尊神像自己给我的!说什么…什么…”
蒲秀才挠了挠头,那天神像说的话竟然一句都没有想起来。
他有些着急了,生怕道士误会,“我知道这笔是你的,你…你拿回去吧!”
“天阙笔!”
张道士忽然开口,神色复杂地看着秀才,道,“是你的,不是我的!”
“啊?”
蒲秀才一愣,看着张道士将笔握得铁紧,张了张嘴,“别,我虽然喜欢,但这应该是你们道观重器,让给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道士忽然松开手。
呼的一声,那支笔自己飞了起来,乳燕投林般窜进蒲秀才怀里。
蒲秀才惊呼一声,手忙脚乱抓住。
看着这一幕,张道士释然一笑,又恢复了平静,“你看,它是你的。”
蒲秀才双手捧着笔,看了看笔,又看了看张道士,一头雾水,问:“这是……为什么?”
张道士摇了摇头,神色愈显平静洒脱,仿佛丢掉了什么东西。
他屈指敲了敲茶杯。正巧,炉上的水壶呜呜地响了。
蒲秀才见怪不怪,只能暂时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取下水壶替他倒上茶。
“有些事,要看缘分。”
张道士一边说,一边拿起茶,一饮而尽,“有些东西也是一样。是你的,便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