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裹上厚厚的棉衣,眼前这人却只穿着长风衣,裤管被寒风灌满,随着呼啸的风来回鼓动。
她虽然穿得单薄,却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和皮质手套,脸也被墨镜和口罩遮住,整个人笼罩在黑色里,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
李阿姨警惕地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你不是小区的人,问这个做什么?”
女人抬手摘下墨镜,暗金色的眼眸看向李阿姨。
那是一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眼睛,带着古怪的傲慢高高在上地俯视,对视时似有漩涡在瞳孔中央旋转、不停地旋转,收缩,直至将她的身影完全拉入深渊之中。
没有人讲话,奇异的语句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从亘古的虚无中破碎时空,带着奇异的韵律,萦绕在李阿姨周围,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原地。
身体变得沉重,变得不受自己控制。
难以意会的咒语不断涌入李阿姨的耳朵,那分明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她却诧异地拼凑出其中破碎的一句——“以吾之眼,得汝所见,以汝之耳,为吾听言”。
在诡异力量的压迫下,李阿姨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曾看到的、听到的有关老张的一切。
不知过去了多久,伴随着像是古朴钟鸣的声响,李阿姨从混沌状态中清醒,再一扭头却发现哪还有什么黑衣女人的踪迹,自己分明正站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旁边,保安小王还笑着朝这边打招呼,“李阿姨,今天这么晚才去买菜啊?”
今年灵佑市的冬天格外冷,哪怕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李阿姨仍觉得寒气从脚底灌入头顶,冻得她冷汗涔涔。
她试探着找回自己舌头的控制权,艰难地组织语言:“小…小王啊,刚才阿姨旁边……有人吗?”
小王是个爽朗阳光的年轻人,从边陲小镇来灵佑追梦,普通话说不标准,带着浓重的乡音。平时他一讲话就能逗乐一群大爷大妈,李阿姨往往是其中乐得最合不拢嘴的那一个,然而今天听着他蹩脚的普通话,她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说——“没有啊,您不是一直一个人买菜吗?”
小王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直击李阿姨心头,她颤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拨打市民们耳熟能详的那个号码,“喂?警察同志,我…我要报警!”
*
安平派出所的暖风开得很大,脚步匆忙的警察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打电话的、查卷宗的、看监控的、分配任务的、调解矛盾的……走廊旁边的长椅上,年轻的女警察一边给李阿姨抽纸巾,一边耐心地听她讲话。
“警察同志啊,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女的绝对不正常!谁家好人出门裹成这样啊。”
李阿姨接过女警递来的纸巾按在不停渗汗的额头,“真的,不是我疑神疑鬼,你们快去查查,她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上来就问老张死没死!你们快去查查,那个女的是杀人犯!”
“好的阿姨,所以按照您说的,一个衣着怪异的红头发金眼睛的女人对您进行了催眠,您怀疑她和张忠存的死有关,对吗?”年轻女警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记录本认真询问。
李阿姨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不是催眠!是邪术!那个女人怪异得很!她眼里有漩涡,眼附近还有蓝色的纹身!”
“好的好的,您先别激动。”女警无奈地抽出自己的手,安抚李阿姨的情绪,“刚好你们小区的监控也传过来了,我带您去看看,您给我指认一下行吗?”
年轻女警带着李阿姨去到监控室,负责查监控的警察眼眶底下泛着浓重的青黑,他打着哈欠喝着咖啡给她们调出安平一高家属院的监控。
两人都没把李阿姨的话当真,犯罪事件太多,民众检举有奖,虚假报案的人数不胜数,警方每天都要耗时处理一大批半真半假的消息,里面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不是为了拿奖金就是自己吓自己。
监控显示人群散开后李阿姨只身朝着小区大门走去,她在花坛旁被一个辨不清面容的黑色人影叫住,两人交谈了几句后她突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五分钟后神秘人突然抬头,暗金色的眼瞳冷冷地注视着摄像头,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如有实质,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与监控室的他们隔着屏幕遥遥对视。
镜头突然开始闪烁,波动的竖线条纹干扰了监控画面,重新恢复正常时李阿姨已经出现在保安室门前和小区保安打招呼……
两位警察心里咯噔一下,默契地对视:这次好像是真的!
年轻女警刚准备宽慰李阿姨几句再仔细询问信息,扭头却发现她已经捂着胸口满脸惊恐地向后栽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