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至首平陵,春雨潇潇中早有侍从等候迎接。踏在青石砖路上,不见有杂草。雨水将石板冲洗地光滑如玉。山抹云烟,不见青簪,黎玥瑶带着众人先上了一炷香。寒雨微凉,殿内烟火缭绕,温度一点点升起来,烟色愈发浓烈。
黎玥瑶隔着黄幔,隔着烟雾,回首看见何昔正瞻仰着神位,明眸皓齿,星仪乌发。他似乎也察觉不远处的注视,迎着直觉,二人相望。
香雾在二人之间升腾,更漏却不曾停止。眼波传意,便是何楣也瞧出来了。黎宝真先开口,语气冷淡得就跟外头的雨一样:“殿下!”
黎玥瑶连姿势也没有动,只侧目瞧去,黎宝真又小声道:“莫失仪。”
黎玥瑶搭着郑绾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次日雨霁天将明,黎玥瑶醒得早,见郑绾还在睡,也没有穿鞋,赤脚白睡袍走在冰凉的地板上。沿着回廊,她一直走到屋外的水渠边,坐在一棵梨花树下。雨打梨花,枝头依旧白纷纷,地上碎琼乱玉,池中清涟香沫。天上隐隐有残月,地上约约有残影。
忽而有声响,黎玥瑶循声懒顾,面前一阵花雨。她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在这里。”
她歪在美人座上,衣衫松松,白狐狸皮皮袄也滑在肘上。裙摆飘飘然,一双玉足若隐若现。何昔没有上前,只远远站着,道:“我去寻郑内人来。”
“你寻她做什么?”
“天冷。殿下会冻着的。”他转身欲走,却听见她又开口。
“万里云罗一雁飞。忆之,阿郎走了。”她站起来,踱步到他眼前,步步无声。“如果不是你去年寻我,要带我出这里,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何昔低着头道:“殿下,臣,自然难辞其咎。”
她走下台阶,站在地上,仰起头去看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总是避开我?楣儿,叫你什么?哥哥?”
何昔突然后退,他皱着眉,眼神复杂。黎玥瑶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间,恰此时郑绾寻来,她抱着衣服提着鞋,慌乱地跪在地上为黎玥瑶穿上,不住唠叨:“殿下的脚都冻僵了!殿下出来好歹穿个鞋子,冻着脚可要生病的!”
黎玥瑶捧起郑绾的脸如同掬一份水,她眼里梨花溶溶,合该是满园春色,那一颗泪痣让她看上去却别有幽愁暗恨生。她开口又像风铃一样好听:“倘若我一辈子守在井中天空,不见江楼月,东南西北,暂满还亏;不见大海,碧波十万顷,汹涌澎拜。无知无畏,你是不是也少担心一点我?”
郑绾不解,看向她,她有着和她姐姐一样无瑕的容貌,总让她这样的孤臣觉得自己还年轻,殊不知早已死别十多个年头了。“侍候殿下是妾分内的事。”
“可绾姐姐,我感觉我疯了。”她猛一下伸长脖子看着郑绾,狡黠的狐狸一般,眉眼又美又媚。
郑绾见她孩子气,只笑道:“殿下越大越胡说。”
黎玥瑶穿好鞋,站起来又蹦又跳跑了十几步:“我想和长姐用早膳,姐姐先去传吧?”
郑绾见她难得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应道:“好,殿下慢些。主子们一年没见到殿下了,这次见到殿下长高了,也定会欣慰的。”
黎玥瑶来时,何楣正在为母亲梳妆。屋里阴暗暗的,二人只就着晨曦匀面,窗外是见远山孕气,天光稀薄得很,屋里还是冷冰冰的。
“素来见楣儿都是新丽妆点,今日淡扫蛾眉,倒也是唇不点也朱。”黎玥瑶笑吟吟地坐下来,道:“楣儿不是也爱看梨花吗?连日春雨绵绵,昨夜紧着新开了一拨,不去看看?”
何楣顺着她笑道:“如此,女儿先告退了!”
门被轻轻掩起来,黎宝真起身也坐到黎玥瑶身边,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指示?”
“楣儿十岁有七,已然及笄,总待字闺中,倒叫人家笑话我们?”
黎宝真不解道:“如何笑话?我们的女儿,既无良媒,妾便是送她做女冠,也好过嫁到深宅大院见不到几面的好。”
黎玥瑶被抢白,只好再问:“那她可有良人?便是资质平平也无妨,姎作保山,有名有份的,也体面。”
黎宝真顿了一下,沉吟道:“女儿家心思,大了也不同妾说,妾并不知道。倒让殿下担心。”
黎玥瑶见与她话不投机,道:“那姐姐这个母亲做得真是失败至极。既不出去与外头夫人太太来往,也不问问女儿心意。”
黎宝真也不愿意驳了她的话,道:“妾,确是失败。”
“那忆之呢?他如今年龄更不小了吧?前段时间春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姎为你在圣人跟前撒了一个慌,说他已定交鸾俦。皇后后来问过姎几次是谁家的女儿,姎都搪塞了。长姐?”
黎宝真冷笑道:“妾并没有要殿下撒这个慌。眼下妾并不知道怎么去圆。殿下才说妾,不出去与外头夫人太太来往。妾怎么知道哪家的女儿好?”
黎玥瑶并不满意这个态度,既然做母亲的不愿意管,她这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