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霓虹灯交错延伸,织成缀着碎光的细网。
机车轮胎在高速摩擦下溢出火花,
温南懿以一种俯身低姿态做到几乎与地面保持平行。
砰——
急转弯所不可避免的后果就是车身直冲撞上景观花坛,
柏油路面被拖出划痕,
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灼热烫伤,
天旋地转,温南懿几乎有那么一瞬即将失去意识。
经历短暂的黑暗后,她挣扎着半坐起来,
身后是扎人的枝蔓,手掌被磨破渗出血丝,
温南懿摘下头盔往旁边一扔,胸腔起伏剧烈。
她低垂着眼睑,看见原本瓷白如玉的小腿此刻多处擦伤,
张牙舞爪的,触目惊心。
往衣服兜里掏,发现手机屏幕完整分割成两半,
边缘嵌着细小的砂砾,已然是块无用的废品。
她抿直了唇线,将手机揣回兜里,
上挑的凤眼不见情绪,勉力站起,
眼前视线霎时间变得模糊浑浊。
温南懿摇摇晃晃的朝罪魁祸首走去
——
那是个年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
圆脸圆眼,看着极讨人喜欢,
他此刻正瘫坐在路边,颤颤巍巍的接受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几欲落泪,一张小脸苦巴巴的。
有好心路人管他要家长联系方式,轻声安慰让他不要害怕;
好事的也有,明明是小孩闯红绿灯,照样指着温南懿骂,说她看着就不像个学生,没长眼的往前冲。
她烦躁的‘啧’了一声,随手一挥,
口不择言的路人狠狠往消防栓撞去,霎时失了声。
温南懿半蹲着伏低身子,与小孩四目相接,
那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小鬼,要不是事情会变得复杂,我真的会从你身上碾过去。”
比起微不足道的伤势,她更加厌恶有人挡路。
轻拍了拍裙摆上堆落的灰尘,
紧收下颌,温南懿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她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揪了个看起来软弱胆小的路人,请求帮忙拨打拖车电话。
“车子我不要了,拖车费用的话我改天还你,这是我的号码。”
随手夺过那人的手机,指尖哒哒落下。
输完,又直直一抛扔进原主怀里。
“你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她直觉很准,这穿着粉色polo领上衣的姑娘很善良。
温南懿摆摆手,
逆着光线朝另一边走去。
步履维艰,右腿脚腕扭伤,
肿了整整一圈。
路上行人避之不及,望向她的目光多半掺杂着别的异样。
漫长,望不见尽头,
这纸醉金迷糜烂腐朽的生活里,
她跟绝大部分人相同,
毫无同理心,冷漠,高高在上。
也跟所有人不同,
对自己,她也近乎残忍。
夜晚的风温柔缱绻,
温南懿如无所依附的菟丝花,
摇摇欲坠。
耳边忽而传来爽朗男声。
“嘿,温同学。”
她懒怠地撩起眼皮去看,
是汪大东、丁小雨和王亚瑟。
金毛同学骑机车,其他两位则是驾驶价格不菲的跑车。
唇瓣翕动,她累了,不想说话,
回望一眼,表示听到了。
三人似乎也才注意到她此刻的狼狈,
神色各异。
汪大东甚至从车上跳下来,
快步走到她面前。
隔着布料,肩上传来的重量带着温热,
汪大东郑重其事般上下扫视许久,
“你这是怎么了?对了,班群的讯息你也没回。”
歪打正着,温南懿面不改色地拎出兜里残破不堪的手机,
淡淡撇下一句,
“坏了。”
他眉头紧皱,眼珠子飞速转动了好几圈。
轻叹一声,
“温同学,为了找到班导你也太拼了。”
……
啊,金毛好像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