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暑假很清闲,没什么事干,顾初画睡到中午才起来,出去吃了碗面。
京都的夏日热气蒸腾难消,逼仄的巷道里有小贩骑着脚踏车卖冰饮,叫卖声穿街过巷,引来很多小孩围堵,顾初画买完菜回来的路上遇到,也挤进去买了一瓶橙子味的。
路过胡同口的老商店,大爷正在给制作好的兔儿爷上色,她高兴地打招呼,大爷见是她,嘴里不停说着有几天没见她了,摘下一串冰糖葫芦塞给她。
顾初画边吃边乐滋滋地哼着小曲往家走。
回到家后,她打算整理一下高中时的书,毕业快两年了那些书一直堆着没动。
顾初画一本本翻看着,要留下的就整齐地摆到书架上。
摆到最高一层时,一本《纳兰容若词选》孤单地立在那,格外显眼。
她踮起脚拿下来,这本书是大一的时候,何匀星送给她的19岁生日礼物。
那天一下晚自习,何匀星就用自行车载着她去了京都的博物馆,赶在闭馆前最后二十分钟看了限时展品——孝端皇后凤冠。
冠上九龙九凤生动盘旋,镶嵌天然红宝石115块,珍珠4414颗,美得不可方物。
她激动地脸险些贴在展柜玻璃上,赞叹不已:“这点翠工艺,这宝石珍珠,得值多少钱啊?那位皇帝一定很爱她
何匀星嗤笑道:“那可不一定。”
出馆后,他们去了常去的一家铜锅涮肉店,裹满蘸料的羊肉片鲜嫩细滑,香气馥郁,一口下去,美味至极。
那时与现在的夏日完全不同,冬天的寒冷席卷整个京都,胡同巷道里处处洁白,大朵的雪花肆意地飘落。
顾初画拢了拢羽绒服,哈出一口热气搓搓手,扑闪着眼睛问身边的何匀星:“你为什么会说不一定,皇帝不爱孝端皇后吗?”
何匀星伸手将她的衣服帽子拉起戴在头上,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孝端皇后作为明神宗的原配妻子,却并不得宠,而且她一生只生下一个女儿,如履薄冰地坐着皇后的位置,最后因不受辛劳,崩世了。”
听完这番话,她眸里瞬间黯淡无光,嘟囔着:“真可怜。”
何匀星扫去她肩上落的雪,隔着帽子轻拍她的头,“所以啊,我们画画以后要找一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郎君。”
她明快地回答:“一定会的。”
他将她送到家门口,才从包里拿出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她。
她欣喜地接过,捏了捏,仰头问他:“是书吗?”
何匀星故意卖关子:“你等下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还是回头对她莞尔一笑,才隐进黑夜里。
那年何匀星24岁,他说他要去追寻属于他的鸿鹄之志。
后来,这本书成了她的枕边好,翻到纸张泛黄,边页卷翘,她仍舍不得撒手。
而那晚,他站在路灯下,身上兜售着昏黄的微光,背后是漫天飘落的雪,真实得像是梦。
那抹笑也在点点扬雪里,渐渐失了焦,被揉碎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顾枝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送那本词选,也读不懂纳兰容若笔下的相思深情。
直到何匀星去世后,她看到满满一柜子不同版本的纳兰容若诗词集,每一本的扉页都有他亲手写下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恍然醒悟,哭得泣不成声。
有人想买尽天下所有的书,只因书中有你的名字。
可惜顾初画懂得太晚,在她心里他是依靠,哥哥,亲人,却唯独没有想过“爱情”两字。
所以她忘不了,也做不到释怀,那个呵护着她的人,在她面前倒在血泊里,变得冰冷。
她说服不了自己解开这个执念,最后只能化作梦魇将她拉进深渊。
顾初画轻细地拭去书面上的灰层,将它放进了床头的妆奁盒里。
如今她已经有了抉择,不会再逃避。
等收拾好,顾初画到回收站向老板借了一辆小推车,把整理出来的废书拉过去,卖了一笔钱。
等她将拾掇出来的垃圾丢进胡同口的垃圾箱时,已近傍晚,落日熔金,云霞似火,她抬眼流转一番,又很快收回视线。
她一直觉得家务活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每次收拾完家里,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一踏进家门,就躺倒在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下的摇椅上。
这个藏在胡同巷子里的家,虽然比不上闹市区的大平层,但也是房东大叔留的养老房,一座独门四方的小院。
要不是见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大叔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那么容易租给她们。
她望着天空中蔓延舒展的霞云,开始犯困了。
傍晚的风最是舒服,吹拂得人心绪轻松明朗,巷子里老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