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沈逢时对她也有意,岂会如此爽快答应相看婚事?
罢了罢了,与他做一世的兄妹也好。
孙望亭神情黯然,看得人心里极不是滋味。
“朏朏,你可甘心?母亲只怕也要替你相看了。”
孙望亭不语,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那话本子上不都说世间的有情人也未必能终成眷属,更何况她与沈逢时之间还算不得有情人。
只她一人生出了这般不该有的心思。
默了片刻,孙望亭眨巴了下眼睛,笑着道:“阿姊也别忧心我,你的婚事才是眼下父亲与阿娘所虑的。”
沈知韫快二九之年了,虽说大周的女郎成亲晚,但她也该相看了。
这两年永昌长公主倒是把汴京城中的适龄儿郎挑了个遍,但沈崇简疼女儿,只觉得哪个臭小子都配不上自家闺女,故而还未替沈知韫定下。
沈知韫不在意地捋了捋鬓发,漫不经心地道:“有何所虑的?大不了当姑子去。”
她与谢恒困境未解,若是与人成亲,那岂不是都乱套了?
沈知韫暗自叹气,也不知她与谢恒会被捉弄到何时,她不成亲、难道谢恒也不成亲?
到了那时,若是她与谢恒又异了魂魄,那小娘子娇滴滴地唤她“夫君”,光是想想,沈知韫便觉不适至极。
孙望亭可不知沈知韫心中所想,听了那当姑子之言,真是被唬得不轻,忙道:“阿姊可别这般想。阿娘知道你中意才学渊博之人,定会如了你的意。阿姊觉得,那宋四郎如何?”
宋屿?
沈知韫没想过。
这两次借着谢恒的壳子,她与宋屿相交,虽说算是相谈甚欢,但她并未想过旁的事。
况且谢恒与宋屿不睦,若是她真与宋屿成了亲,那谢恒再进她的壳子,能不膈应?
沈知韫心里发堵,她与谢恒这乱七八糟的事,真是够让人心烦意乱的。
“宋四郎虽是人品贵重之人,但于我而言……还是罢了。”
孙望亭观沈知韫的神色,仿佛是真对宋屿无意,心中倒是奇了。
按说这宋四郎无论是门庭、样貌还是学问,都是汴京城中的翘楚。
她想了想,又问:“阿姊,那你有没有想过会与什么样的人成亲?”
沈知韫还真没想过。
她们这般勋贵人家的女郎,能够结亲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家。虽说不至于盲婚哑嫁,但是要与一人携手余生,心里总还是忐忑的。
成了亲,她们就不再是家中娇养的女郎,而是要主持中馈、相夫教子、迎来送往的大娘子。
女子的一生,似乎就是从母家的内宅到夫家的内宅。
沈知韫喃喃道:“若是女郎也能如儿郎一般,去书院念书、科举、入仕,那该多好。不囿于内宅这一方的天地,而是可以与儿郎一般大展宏图。”
她们开蒙后也要念书识字,但都是请了夫子到家中教导,没有去过书院。至于科举、入仕,那更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对沈知韫的想法,孙望亭倒不觉得有多惊世骇俗,“阿姊说得是,咱们女郎也并不比儿郎差什么。”
沈知韫深以为然,就如今日狩猎,依她所见,那张千纵的射艺甚至不如沈知絮。
可张千纵能入朝为官,沈知絮却只能在内宅相夫教子。
何其不公。
只是这不公也并非是沈知韫一己之力能改变的,她甚至不能随意表露,否则多的是称她“大逆不道”之人。
她虽是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但她也并不想因她而给国公府招惹麻烦。
两人又闲叙了片刻,孙望亭起身告辞:“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叨扰阿姊了。阿姊今日受了惊,也早些歇息。”
沈知韫颔首,余光瞥见孙望亭腕间的玉镯时,又道:“朏朏,若是不想藏了,也无需勉强。”
她虽还不知情之滋味,但心悦一人却不能宣之于口,想来是极不好受的。
孙望亭闻言勾了勾唇角,无论她想与不想,这份心思都是要深藏于心底的。
否则,那将会掀起轩然大波。
待孙望亭离去后,沈知韫便唤了人进屋铺床。
“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我再看会儿书,一会儿我熄灯便是。”
她打发了婢女,却也并未看什么书,而是起身拿了剪子,剪了那灯芯。
火苗旺了许多。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二更天的梆子刚响了两声,西侧的窗棂被敲响了。
沈知韫随即熄了灯,随后抚了抚鬓发,蹑手蹑脚地去开了窗。
今夜无月。
借着院中灯盏发出的微亮,沈知韫看清了夜幕下那张俊逸的脸。
来人似乎笑了下,道:“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