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阴三月,紫藤花瀑溶于白日春光,密叶遮映,飞莺辗转,香风吹落美人腰。萧姝仰首其间,摘采紫藤花瓣,预备拿回去做紫萝糕。在所有的吃食当中,六舍最爱她做的紫萝糕。
六舍钟爱,宋七星却未必。
前些日子,萧姝在死刑犯秋后斩首的告示上看见了当初救下她的猎户常安的画像,正考虑回去收拾行囊找猎户娘子姚雪商议对策,不想一回医庐,便见姚雪已经守在门边,她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地站在庭前风口守望着她,单薄得似乎随时都会被大风刮去。而在她短短一生中救了她两回的短发老人正在替她收捡晒在外头木架上的药材。
“求殿下救我相公性命,他是被奸人陷害的,他冤枉,”姚雪一见她出现当即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说,“求殿下查明真相,救我相公一命啊!”
“这是作甚?”萧姝惊道,连忙扶起她说,“我们快屋里去。雪儿姐,好姐姐,你都忘了姝儿的话了。今儿你即使不来找我,姝儿也是要去找你的。何言恳求?咱们只先想个法子就对了,无论是什么法子,我们总要一起把常大哥救出来。”
“好,好,好,我没有看错人。”姚雪泪眼婆娑地抓住萧姝手臂,艰难起身,饮泪笑道,“原来不是什么殿下,还是那个倒在山林里的小丫头。即使真遇着事儿了,那小丫头竟也没变成高高在上的殿下。真是我姚雪今生今世的好运气。”
“也是姝儿的运气啊。”想当初,她在信上草草交代了身份来历,其实抱了几分求死之意。不想几日过去,她在这医庐独自等来的,竟并非要她命的刽子手,而是她的好大哥与好姐姐。
那时她双腿不能动弹,虽得宋大夫救治,却并无自理之能,遂有自绝之念,怎想她以为不过萍水相逢的人,竟会提着大包小包地上门来照料她。
这一陪伴,便是三四个月。多亏了姚雪夫妇,她才能保住这双腿,才能有机会再次奔走于人间。
萧姝握紧姚雪的手往里屋走,眼神温煦,脸上微笑,语气里却同时透出庆幸与叹息。
两人共坐围榻,对首低语,手与手相接,膝与膝相依,身与身相靠,互偎而慰,同进并退。爱意埋在魂灵里,藏在命途中,但经伧俗方显豁。
姚雪告知萧姝,十日前,一队官兵闯进他们家,不由分说地押走了常安,常安怕这群官匪伤到她,虽然无辜,但也不敢挣扎,只好乖乖就范。
她这十日变卖了家产,带着家中所有的现银来到
“他们说我相公谋财害命,那怎么可能?我认识他一辈子了,十三岁便与他结为夫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在外头是个闷葫芦,同我却无话不讲。他断不会干出那等没良心的事来。”
姚雪说着说着便又抽抽泣泣地滴下泪来,萧姝有些诧异,印象中的姚雪外柔内刚,总是镇定自若,今儿遇上这样大的事,依照姚雪素日的作风,心里愈急,面上却应愈发冷静才是,除非……
萧姝试探着询问道:“姐姐是不是?”
姚雪闻声,带着泪痕便笑了,眼底的悲湖中涌现出些夹着辛酸的喜悦,说:“是,三个月了。”
“既如此,大哥不在,便该由我这个妹子好好照料姐姐,”萧姝忧喜参半地说,“姐姐放心,待这孩子出世时,大哥一定能伴你左右。”
姚雪哽咽道:“听闻萧氏长公主与当朝陛下乃微时故交,姝儿,你可否替我同陛下求情?姐姐不求别的,只求宫中的圣人怜我蚁民,能派一位青天大老爷重审此案,明察秋毫,不要冤枉好人。”
“此事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置之不理。”萧姝轻抚姚雪手背,叹道:“可究竟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手,还未可知。半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也许他早便将我抛之脑后了。我们还须商议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