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为我和康家祺赌气赌了一年，其实不是的，是我太鸵鸟了。我拒绝接收关于那个我到不了的地方的一切信息。我害怕知道他在那里过得不好，也害怕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很好。一年多了，还以为我已经心如止水了。”
杨桃把腿曲起来，双脚踩在前面那根横杆上，抱住膝盖，蜷成了小小的一只，“他进了羽毛球社，还马上要去奥赛集训了，我是真心替他高兴的。”
她脑袋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点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其实我过得也很好啊，不愁吃不愁穿还不愁成绩。想想那些饭吃不饱书读不上的人，就难过不起来了……”
秦岭打断她：“你不是难过不起来。”
杨桃把脑袋侧靠在腿上，疑惑地盯着秦岭。
秦岭眸色沉沉凝视着她，那是杨桃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眼神，温柔深邃得像是见不到底的漩涡，让人不知不觉沦陷其中。
“你只是……把难过藏了起来。”
“桃小桃，每个人都有不快乐的权利。”
回到家里，简单解决晚饭后，杨桃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一身疲惫被驱散大半。她把秦岭的T恤里里外外反复搓洗了好几遍，拿到阳台晾了起来。
奇怪的是澡也洗了，衣服也洗了，杨桃仍有一种错觉，秦岭身上独特的气味依旧萦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的人躺回床上，心却飘回了傍晚的天台。
大概是从听见秦岭唤她桃小桃开始，她的鼻腔就发酸得厉害，眼睛一阵刺痛感传来。在被泪水模糊视线前，她动作利索地把头转回去，把脸埋进了双臂圈起的安全范围里。
好打脸哦。上一秒还说不难过，下一秒就哭出来。
都怪他！明明这一年来她都没为这事儿掉过眼泪，怎么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精准戳中她的泪点。
杨桃埋着头，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就听见“啪——”双脚落地的声音，应该是秦岭从晾晒杆上下去了。
接着是一只宽大且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脑袋。
杨桃往小臂上磨蹭了两下把眼泪擦掉后才稍稍抬起头，她有些错愕，秦岭的脸就在咫尺之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张开嘴，唇间漏出的是苏得让人顶不住的纯正英音，“Don’t be so hard on yourself.”
杨桃呆住了。
秦岭搁在她头顶的手轻轻抚摸了两下，眼神和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Hum?”
长久的对视让杨桃错觉，她下一秒就会溺死在这人的眼眸里。
啊啊啊啊啊……仰躺在床上的杨桃在心底咆哮。
她摸了摸头上被秦岭摸过的位置，又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满床打滚。
杨桃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现在是真真一点儿都不难过了，因为满心满眼都被秦岭那张温情脉脉的脸侵占了，分不出一丁点心思想别的。
可是这样好像更糟糕了有没有！
她不禁懊悔，跟人交什么心啊，要是一个不慎把心都给弄丢了可怎么办呐。
不！不行！不可以！杨桃在被窝里疯狂摇头，告诫自己。
秦岭回到家，把杨桃那只被打坏的球拍从球包拿了出来，望着变形的拍框，回想起今天下午的意外。
其实在意识到有可能和杨桃撞拍的瞬间，他是来得及把拍收回来的，但他犹豫了。
——不想她用康家祺送的球拍。
——想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地用上自己为她准备的球拍。
这两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正是这一秒的迟疑，酿成了最终的事故。
也是这一秒的迟疑，刷新秦岭对自己的认知，原来他也有这样的阴暗面。
他那片曾经死气沉沉的心湖，被小兔子接连不断投下大小不一的小石子，激起许多他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情绪。
秦岭又想起她把脑袋埋在膝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葡萄眼，委屈又倔强地看着自己，他的心脏像被什么揪着似的，闷闷发疼。
他看得明白，自己对杨桃是不一样的，但却看不清楚，究竟有多不一样。
周日晚回校路过光荣榜，杨桃看见自己往前挪到了第三的位置，跟秦岭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一半。她给自己打气，下一次就是在他旁边了。
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杨桃又立马把它摁了下去。
这个打开方式不对，她纠正自己，那叫考第二名，不叫在他旁边！
趁着期中考结束，这天晚上召开了高二上学期的年级大会。
学校礼堂太小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他们还得搬着椅子下来操场，坐在破旧的露天舞台下开这个会。
杨桃淹没在黑暗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遥看作为学生代表的秦岭在台上闪闪发光。
秦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