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外,荒原广阔。本是黄沙满地的天,竟也飘落了几枚雪。
寒冷又干燥的空气进入鼻腔,惹得白马之上的少年一阵咳嗽。
“将军,喝些水。”
王五见状上前,将水袋递给谢焱。
“河里的?”
谢焱警惕。
“不是,清晨接的露水,将军你先凑合喝两口吧。”
谢焱接过水袋,水袋很轻,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
“将军,我有一事不明白。”
“但说无妨。”
“将军那日,口鼻溢血,是几分中毒模样,我等亦是中毒,可…”
谢焱笑着摆了摆手。
“给你们服了药。”
“将军为何不服药?”
“倘若用了药,黑衣人如何信服?”
“那后来?”
“我在晕倒前服了药,既保留了几分中毒前的特征,也不至于丢了命。”
听闻这些,王五才放下心来。
“将军!”
一队甲胄兵马匆匆赶来。
“前方便是朝廷钦点的扎营点。”
众人面露难色。
“这…”
张凌左右为难。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啊?”
谢焱骑在马上,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荒漠之原。
“先回林里扎营。”
而后白马调了头,走向了林间暗处。
边疆的夜,总是带着一份孤寂。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张凌,王五你们来。”
“你们带着剩余的兄弟,连夜赶去扎营点。”
“谢将军,那你呢?”
王五急切问他。
“切记,倘若问起我,就说我已死。”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九人跨上马,朝着原野奔驰而去,溅起黄沙,背影逐渐变成模糊的点。
“将军?”
“这种时候,我只能信任他们了。”
“孤注一掷罢了。”
……………
“什么人!敢夜闯庆国军营!”
“我乃副将张凌,还不开门!”
军营木门吱吱呀呀。
“见过张将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无妨。”
“将军怎么来的这么迟?”
“能着活过来就不错了。”
“所以…”
面前人指着张凌身后的八人。
“只剩八个了。”
“啊!那谢将军?”
“路上有人投毒,七窍流血,五脏六腑腐蚀而死。”
张凌说着哭了起来,身后王五等人也抹起泪来。
“谢将军,年纪轻轻就…”
“是啊,咱们将军多可惜啊。”
……………
林间谢焱不禁打了个喷嚏。
“将军有些着凉了吧。”
“阿敬,我没事。”
那个被他唤作阿敬的人,为他披上了披风。
“将军,接下来我们去哪?”
“连夜回京。”
谢焱低头围好披风。
“这披风,倒是有些眼熟。”
“是,当年您给我的。”
“阿敬当年还小,跟母亲在边疆流浪,奚国大举进攻,我娘饿死在逃亡路上。”
“不过,还好运气好,遇见了您和谢老将军。”
“是啊,那年你差不多与我一般大。”
“还好谢将军收留了我,还教我习武、识字。”
“这个就是当时,您怕我冷,为我披的披风。”
披风是本黑色的,不知是经过了岁月的漂白还是水流的侵蚀,有些发灰,一成不变的折痕,想必是有好好保存。
“阿敬…”
谢焱拍肩安慰他。
“当时,谢老将军问我有没有名字。”
“我其实,没有名字。”
“但是我敬您和老将军,编了个‘敬’。”
“就想着,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好阿敬,不哭了。”
阿敬的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红,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十四岁少年,正是应该在朝廷上慷慨陈词的少年,如今却把性命交在了这剑尖处。
血色掩埋的双眼,经过泪水洗礼,终于流露出纯真的眸子,小鹿般干净透亮。
“走吧,我们回家。”
谢焱朝着阿敬笑。
少年的眼睛干净,让人温暖。
繁星四起,一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