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握着的小手轻举至她耳侧,崇弈倏然俯身,额头轻抵着她。她方才发汗、退烧,光洁的额头此刻覆了一层微凉的湿意。
他粗重喘.息,温热的气息四溢在她面庞,竟隐隐闻着了一丝……酒意?
晏柠微讶,红唇略启,却转瞬间被极致的炽.热裹.覆。忽而温柔、忽而狂.烈,仿若沙漠旅人遇着了甘泉般汲取着。
直至晏柠喉间骤起一阵咳意,崇弈才离了她唇。他缓缓低头,埋首在她颈间,火热的气息激起她后颈一阵颤栗。
握着她手的大掌松了开,转而至她胸前薄被轻抚着,欲缓她咳意。待她止了咳,二人沉重的呼吸在枕畔交织,她另一手自被中伸出,轻柔圈于他颈后。
只片刻,他便将她手臂自颈后拽下,细致塞回了被中。双手撑在她身侧,缓缓起了身。
她欲唤他,可出口之声如此微弱,几不可闻。急切之下,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衣袍下摆,轻拽了拽。
他却拂开她手,沉声道:“被褥皆湿,须换。”
崇弈唤了碧荷,屋内烛光渐明,晏柠眨着眼适应了光亮。床边高大的身影,罕见地低垂着头,下颚青色胡渣隐现,眼下两片乌沉之色。
她缓缓向他伸手,他迟疑片刻,终跨步上前,掀起薄被,以宽大棉巾裹了她,打横抱起,入了泉室。
于温热泉水中洗净她遍身汗渍,又替她细细擦干、着衣,抱至贵妃榻上暂歇。
她此刻觉身上松快了些许,见他放了她便欲起身,忙伸手揽了他腰。她小手紧紧握了他腰间玉扣,指节微微泛白。
应是怕再伤着她,他并未抗争,只半俯着身子,任她这般扣着。幽深瞳眸血丝遍布,此刻微眯着,望着她颈间淤痕。
那眸子里隐现微光,其间波动的情绪,她终是读懂了。心绪汹涌,她握着玉扣的小手使上了点劲儿,他顺势俯身,头埋入她颈间,温热大掌来回抚着她头顶发丝。
耳畔温热气息弥漫,忽有滚烫液体滴落、滑下,似有若无的几声呜咽,听来令人神伤。
这个男人,想是怕极、更恨极了昨夜自个儿的失控。
他曾说,会爱她、护她,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可她如此坚定,不愿留子嗣,他心里清明,便是在为自己哪一日离开留退路。面对她的欺骗、抵触、甚欲逃离,他揪了心、慌了神,终究……是失了控。
晏柠小手轻抚他微颤着的后背,一遍一遍,似他往日安抚她时一般,耐心而温柔。
待碧荷及丫环们替换了床褥,退出了房门,晏柠轻推他肩。好一阵后,他埋首在她肩头蹭了蹭脸,才抱起她,回到床铺轻柔放下。
他赤红着双目,靠坐在床头,任她环抱着他手臂,却全无躺下歇息的意思。
晏柠轻拽了他几次,他仍固执地靠坐着,只双目直愣愣望着她。
尚于病中,她再熬不住,抱着他臂膀,陷入沉沉昏睡。摇曳的烛光微弱,映出她睡颜中一丝愁容,朦胧中传出几声不安的呓语。
“怕温氏……孩子……拖累……”嘶哑的嗓音里传出的这几句,较之气声更为微弱,可却真真切切入了他耳、颤了他心。
“阿柠!”沉痛的嗓音唤着她,他翻身侧躺于床,臂膀伸揽,将她紧紧扣进了怀里。
轻柔的吻,自她发顶落下,路过额间、双眼、红唇、双颊……幽沉的眸子似春日草原般,复起生机。
原来,是忧心于他。
原来,是忧心局势。
原来,不是想要离去……
翌日清晨,颈间丝丝凉意,将晏柠自沉睡中唤醒。迷蒙着眨了眨眼,与崇弈如水般温柔的视线相接,她嘴角轻扬了扬。
他手中握了瓷瓶,正一处一处,极为细致地在她颈间淤痕处擦着药。
晏柠仍显苍白的唇略启,欲开口唤他。他却伸了食指,轻柔抵着她唇:“嘘,嗓子不好,禁言。乖一些。”
见他恢复了往日温柔模样,她眸光流转,神智更为清醒了些。双眼微眯了个俏皮的弧度,她哪里会听他之言?
倏地张嘴咬了他食指,吓得他立刻伸手捏了她下颚,抽回食指。满布柔意的脸浮现沉肃之气,语气无奈又急切:“祖宗,收起你那小牙,再不许咬人了。”
瞧她小脸略显不忿,忙蹲下身,与她平视。大掌轻抚着她发,温热的拇指在她鬓角处反复摩挲着。
“明知自个儿闻了血腥味反应剧烈,何苦为难自己,让我心疼?”他语气极为轻柔,听来却又分外郑重,“你若有气,等身子好全了,怎么折腾我都成,只别再为难自己的身子。”
晏柠幽幽然望着他,深吸了口气,又欲开口,却仍被他阻了去:“我比你,更气我自己。”
“朝中之事,我已有筹划。原是不愿你挂心,便未同你提起过,是我思虑不周,未顾及你的心情。待你身子好全了,我会尽快收网,了结此事。”崇弈低声轻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