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狱卒架着顾怀礼到得审讯台前。顾怀礼这几日间连续遭了几次刑讯,整个人已被斑驳的血污染透,腿脚无力地耷拉在地面上。狱卒一松手,他便整个人趴伏在地。
他未吱声,也未看向崇弈,浑黄污浊的眼只死死盯着面前黢黑的地板。
崇弈抬手轻挥了下。
影七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系着明黄色绦带的碧色玉佩,丢在了顾怀礼面前的地板上。
顾怀礼见了那玉佩,整个人震着扭动了两下,便再无动静。
“你与柳氏在这天牢里,日子倒是不错。只不知,你那妾室和庶子在外面日子过得怎么样?”崇弈垂眸瞥了顾怀礼一眼,淡然道。
顾怀礼闻言,微不可闻地轻哼了声,并未作答。
“哦,你当是认为,他们两人都被你那些好伙伴护起来了?”
这顾怀礼的重男轻女在盛京城是出了名的。
他妻子柳氏,家中三代在朝为官,虽非高门权贵,却也是盛京城中名声颇好的门第。顾怀礼微末之时,柳氏相中其人品、才华,低嫁于他。初时,自然是举案齐眉、恩爱无比。
可多年过去,顾怀礼因攀了温氏官路亨通,扶摇直上,柳氏膝下却只得了一女。他开头顾及柳氏家门,只敢将那林氏做个外室养着,后来,林氏诞下了庶子,他也官至尚书,便光明正大纳了为妾。
说来,他虽对嫡出的女儿薄情,对那妾室和庶子却是分外上心。平日里娇惯宠溺不说,此次被捕前夕,他担心事迹败露,第一时间想的竟不是自己的生路,而是去为那妾室和庶子寻了活路。
崇弈见他不为所动,缓缓起身,踱步至他面前,右脚踩在玉佩上,用力碾着。玉佩摩擦着粗粝的地面,发出刺耳的磨砺声:“你猜,我怎么拿到这玉佩的?”
顾怀礼闻言轻嗤了声,讽道:“我道摄政王手段非比寻常,却也只能拿区区一块玉佩来唬人。”
那玉佩,顾怀礼自然熟识。那是他庶子十岁生辰日,他亲自挑选送了的生辰礼,那孩子甚为欢喜,一直贴身戴着。
可即便有这玉佩又如何?他摄政王若真掳了他儿,大可直接将人带来,又何需以一块玉佩来虚张声势?
“也是。毕竟,你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他们若是真把你那庶子弄丢了,也该不会特地来天牢通知你,好叫你再为了那孩子把他们给卖了。”崇弈淡道,“无妨。我手下影卫营辛辛苦苦从他们手里抢来的人,近日风声太紧,怕一旦露了面那孩子命就没了,便没带来。本王念在旧日情分,会在顾尚书行刑前,带他来与你告别的。”
“不过,”崇弈话锋一转,语气倏地冷厉,“见完面之后,是死是活,就得看顾尚书今日的说法了。”
“你……”顾怀礼到底还是动摇了,疑心一旦起了,便是无底的深渊,能将人心智彻底吞没,“崇弈,你这个冷血的怪物!你若对一个孩子动手,必不得好死!”
“诶,顾尚书此言差矣,本王可将他护得好好的。”崇弈坐回椅子上,轻声道,“动不动手的,还得是顾尚书自己的选择。”
话毕,未给顾怀礼反应的时间,便指了指墙上刑具,向刑部尚书示意。
狱卒熟门熟路地将顾怀礼架上刑具,凄厉的惨叫霎时间传遍整个天牢。
“其实,顾尚书招不招,对本王影响并不大。你当日派去暗杀我的那些个人,使的都是步战用的斩/马/刀,本王手上可是留了一道薄刃剑伤,足见当日刺杀有两拨人马。可惜,那剑过于特别,不及细查,便被找到了源头。”崇弈淡然看着顾怀礼痛苦扭曲的表情,在他的惨叫声中娓娓道着,“哦,对了,还有那些被派去宝安城里假借行商之名掏空物资的商队,做得太不干净了。”
“你大可继续憋着,过几日本王把线索一拎,顾尚书这主谋之罪横竖坐不实了,我自会对外宣称是你招了出来。到时候,不管你那庶子是在我手上,还是在他们手上,恐怕都没活路了。”见顾怀礼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也黯了,崇弈抬手示意狱卒停了刑罚,轻声道,“你便赌一赌吧。不招,你那庶子前后都是死路;招了,万一他真在我这里,我承诺你留他一条命。”
顾怀礼满布血丝的眼直直盯着地上那枚蒙了尘的玉佩,居然落了泪下来。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了微不可闻的两个字:“我招。”
崇弈微挑眉,瞥了眼仍趴跪着的御史丞,淡道:“还愣着干什么?”
那御史丞此刻深信,午后在摄政王府门口见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觉。摄政王连对自己昔日的岳丈都冷酷至此,又怎可能对他温和致意。
御史丞与刑部尚书忙跪下行了大礼,又取了笔墨来,要亲自记录口供。
“等下,清退左右,誊抄三份。”崇弈淡道。
狱卒们动作极快地撤离了。他们都极有经验,知道接下去犯人吐出的口供,但凡听一个字入耳,便是要命的。
御史丞与刑部尚书两人协同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