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地劝他,让他赶快离去,还没过两盏茶的功夫,这鬼头鬼脑的东西又绕了回来。
请示过王管事的意思后,陶府几人前后包夹将这小贼引入巷中,蒙上麻袋后便是一顿狠揍,倒也没有下死手,丢下治病的银两,拍拍袖口上的灰尘,继续回阍室当值了。
陶府众人见阿郎是被抬回来的,说不慌是假的。陶家待人以诚,这些丫鬟仆人都是受了主人许多恩惠的,自然事事以主人家为先。
自打皇后崩逝,夫人便一病不起,在京外的青云寺长住。府中上上下下皆由小郎君打理。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白日里有政务要忙,散班了还要忙家中琐事,让人看着心疼。
仆人们私下里总说,若是郎君能娶上一位贤惠持家的娘子,也就不必如此操劳了。
陶丹识将阿翁安置好后,吩咐王鸣望告知府内众人,阿郎并无大碍,需静养。若是有人将此事传到外头,就休怪他不念主仆之情了。
他官服未换,陈嬷嬷奉上一碗茶,劝道:“郎君先回屋换一身常服,此处有我照看着,不必担心。”
陶丹识解开圆袍上的两粒扣子,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屋内无旁人时,他才肯漏出一丝疲色,长叹一息,道:“辛苦嬷嬷了,我先回屋将手头上的政务处理好,晚些时候再来看阿翁。”
他与王鸣望一前一后出寝堂,拐入后院,此时天色渐昏暗,正是飞鸟入巢时。
走在石子路上,陶丹识将步子放慢,王鸣望心领神会,上前两步,两人并肩而行。
陶丹识道:“鸣望,母亲身体可有好转?”
“夫人身体大有好转,只是心病难医。”王鸣望微微一顿,口吻有些无奈,“夫人仍旧不肯回府,说要带发修行。”
陶丹识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神情寂寥,盯着脚边的一粒石子,道:“我让你问的话,母亲是如何答的?”
昨夜郎君让他去青云寺看望夫人,并让他带去一句话。
“母亲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话,王鸣望不敢说与夫人听。可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刘慧宜见王鸣望支支吾吾,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
她跪坐在蒲团上,语调冷清:“他既让你来了,我便给他个痛快。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陶磐的娘子,亦不是什么诰命夫人。残生长伴青灯古佛,既是为我的大娘和孙儿祷告,也是替他们父子二人赎罪。”
陶丹识的目光划过王鸣望,王鸣望只得硬着头皮将原话复述。垂着头等了半天,不见郎君动作,他稍稍将头抬起,只见郎君脸色铁青,攒眉蹙额,凝看一处石灯许久,好不落寞。
“母亲这是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他忽而笑讲,“罢了。你照看好夫人,往后青云寺的消息不必送到我这了。”
王鸣望还欲再劝,陶丹识抬手招来院中仆人,吩咐道:“将石灯点亮些。”
“让薛娘子来见我。”他撂下一句,摆摆手示意王鸣望不必再跟,负手在背,自回东厢了。
陶磐并无妾室,陶丹识尚未成家,偌大的陶府,能被唤一声娘子的,除了夫人,便是这位非亲非故的薛娘子了。
而她原本也不姓薛,是四年前的一个雨夜被陶丹识带回府中,成了他的表妹。
说起来这位薛娘子花容月貌,这两年身量更见窈窕。只是性子淡泊了些,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像一朵云,像空中的柳絮,轻飘飘、冷清清的。
表哥娶表妹很是常见,更何况还是个“假”表妹。可她与郎君,郎君与她,四年来竟无半分逾矩,一直以兄妹相称,以礼相待。
王鸣望站在西厢门口,不禁感叹,这些年真是越发琢磨不透郎君的意思了。
薛娘子身边的忍冬见王管事来了,将人领至主屋外,自己先进屋禀告,王鸣望略站了一会,自屋内传来一丝淡淡橘香,听见忍冬唤他:“王管事,薛娘子请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