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揽月峰楼宇时,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游鲤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碰!”
屋内昏暗,一团黑影骨碌碌从梨花木卧塌上掉下来,撞得塌边的空酒坛子叮里哐啷滚了一地。
游鲤眉心微跳,抬手将夜明石唤亮,只见温曲笙烂醉如泥,半挂在卧榻上睡得昏天黑地。
“一天都不肯空着。”她叹气,将人从地板上提起,同时小心翼翼预防着酒鬼突然耍酒疯。
“我早就戒酒了。”温曲笙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记得张嘴反驳她。
她微微睁开眼睛,上挑的眼尾上染着薄红:“是你啊。”
一阵冷风吹过,温曲笙好像突然清醒了一点,她顺着游鲤的力道被她扶起,在卧榻上勉强坐住了身子。
“我问你啊,”温曲笙随手捞过一个酒坛颠了颠,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转而看向游鲤,眼中仍有七分醉意,“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我呢?”
“……”游鲤大逆不道地选择无视师尊的问话,反正她酒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曲笙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执着地问了她好几遍才罢休,她半倚在卧榻靠背上,半梦半醒望着窗外的明月。
那轮月亮映照在她波光粼粼的眼眸中,她喃喃地开口:“像我这样的废人,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游鲤给她盖上薄毯的动作顿了顿,她道:“师尊,您喝醉了。”
“我没醉,”温曲笙将空酒坛中剩下的几滴酒液一饮而尽,她自嘲一笑,“我怎么会喝醉呢?”
“我已经很久、很久不喝酒了。”
“在你出现之前……”她小声嘟囔着,竟慢慢垂下头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这种酒不是一般的烈性,即使是温曲笙,这样睡过去明早醒来也会头痛的。
游鲤将她身上的薄毯整理好,推门向外走去,她记得揽月峰后山上生长着可解酒性的灵草。
夜深露重,游鲤从草地中走过,衣角逐渐湿透,她到达了有灵草生长的竹林。
明亮月光照耀着闪闪的溪流,溪岸边竟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人影,他长长的睫毛低垂,安静而专注地看着手中小小的木雕,待游鲤走近,他手中的木雕突然凭空消失。
“打扰到你了吗?”游鲤歉意一笑,她指指溪边生长的灵草,“我来采这个,只有这一片才有。”
听尘抬眼,瓷白的肤色在月华下像是透明一般。
他淡淡地应声:“嗯。”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身上没有穿着弟子服饰,在拜师大典上也不见他,游鲤不禁有些奇怪。
“……”
听尘不语,只微微低下头盯着清澈的溪水,羽翼般颤动的鸦睫在眼下投下阴影,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游鲤眉心一拧。
这么晚还出现在揽月峰,他一定是揽月峰的外门弟子了。
资质不过关之人,也可以选择参加入门试炼,但即便通过了试炼,此人也没有参与拜师大典的资格,只能先从外门弟子做起,每十年才有一次转为内门弟子的机会。
不同于内门弟子有单独的房间,各峰的外门弟子都是几个人住一个房间,由于资源稀缺、竞争激烈,外门弟子中时常发生欺凌现象,排挤某一个人不准他进房间睡觉更是家常便饭。
听尘长相出众,又不怎么说话,似乎首当其冲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
“唔。”他喉间溢出含糊的音节,似乎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排挤了。
如今虽将近早春时节,至夜却仍有小雪,高峰之上更是苦寒,将一个灵力低微的少年赶到外面来过夜,这帮人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无尘剑宗门规严厉禁止欺凌同门的行为,”游鲤伸手触碰他的手背,果然是冰冷的,她闭了闭双眼,遏制住眼底即将喷出的怒火,“这帮兔崽子。”
听尘望着她,面上仍保持着平静,好像对被排挤这事没有什么感觉。
“起来吧,”她站在地势较高之处,微微弯腰来拉他,“地上凉。”
纯黑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讶异,他盯了那只来拉他的手掌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游鲤握住他的手指,一股寒意立即从掌心钻入了心底,她向他的指尖中注入一股洋溢着暖意的灵力,对他笑了笑:“现在不冷了吧?”
他将她的手指紧紧缠住,似是有些贪恋她手心的温暖:“不冷。”
“放开也不会冷的,这灵力能维持好一段时间,”游鲤松开他的手,向他解释道,“这是一种术法,等你以后成为内门弟子了也能学。”
“你很聪明,也有胆量,以后肯定能成为内门弟子的。”
像是没把她的鼓励听进去,他回应得有些平淡:“哦。”
是因为被排挤自信心受到打击了吗?偏偏还是爱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