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不到幕后人到来,莫要连这群人的这口气也没了。
容与蛰伏在草叶深处,放缓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节奏,努力让自己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终于等到天色擦黑,林间幽暗无光,有一列黑衣生角之人,手指火把,押着几个赤身俘虏,走上祭坛。
果然等来了目标,容与认得那群赤身俘虏中较壮硕的那位,便是失踪的几位仙人之一。
而后那群黑衣人,喃喃念起怪异的咒语,随后几个长角尖耳,红唇如血的女子,披着黑色长袍斗篷,背负巨大的黑色铁树,走进祭坛中心。第一列黑衣人押着赤身俘虏,将她们围起,阵型恰合八门九星。
女子们将铁树立起,此树约有十人之高,树干皆为狰狞尖锐之形,被制成螺旋状,上有血槽,似是专门用来放血之物,林风送来铁锈血腥的气味。而后那群人跳起狂舞,衣裳渐落,十二木桶中的人皆仰视铁树,目光变得迷离起来。阵中以铁树为中心向外散发暗红的光,地面上隐隐浮出复杂的法阵。
这情景格外诡异阴森,那群人边舞边举起刀,要砍上赤身俘虏的身体。
容与目光冷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右手悄悄握上剑柄,待黑衣人跳得狂乱,一刀正要落在俘虏头上时,容与瞬间拔剑而起,剑气如寒芒闪过,那柄重刀立时被他打断。
那群黑衣人见有人来破坏祭祀,却并不吃惊,似早有准备,立马站稳阵型,口诵异诀,割破手掌,鲜血淋进法阵血槽之中,阵法光芒大盛,随即开启。
容与原本以为他们是在以活人祭祀某位邪神,如今看来却是虚作血祭,为的是瓮中捉鳖。
与此同时,天宫之上,紫薇垣中。
那抱着文书的小仙官几经周折才找到烈阳。烈阳正在瑶池神宫卧于软塌上酣睡,昆仑在一旁批阅文书。
昆仑初闻小仙官禀报,翻了下他送来的公文,秀眉微簇,烈阳便翻了个身,醒了过来,嗓音还带着倦意,有些轻软:“晚妗何事?”
昆仑本不欲她担忧此事,烈阳抬手,昆仑面前的文书却自发飞起落入她手中。烈阳看了眼,眉头轻皱:“怎会如此?前脚下界蜀山有穷奇现世,后脚南方山林便有地仙失踪。怕是不寻常。”
烈阳说着便要起身,昆仑放下朱毫:“烈阳,你逆天势复生多人,神力受损,如今还未休养好,此行不如我去。”
烈阳回头笑说:“你看看你面前摞的公文,能从这里堆到三十六重天,偌大的书案都放不下,还是继续忙你的吧,屈指小事,我烈阳还能做不来么?”
容与此刻已砍断那群被俘之人身上的绳索,与他们一同被困在法阵之中。四周幽暗深邃,有哭嚎不休的尖锐声响灌入脑中,令人头痛不已。四面是坚冰飞刃,迷幻的烟雾欲吸走人的魂灵,无数多角多足的怪物扭曲着如潮水般向他们扑来,他们不得不提剑相搏。
怪物力大无穷,不知疲惫,数量无尽,很快众人便觉得精疲力尽,四肢发软,无力再战,怪物却不见减少。
一旁的仙君大骇:“水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容与润泽如玉的脸上被划出两道血痕,他目光冷然,一边与怪物厮杀,一边清醒地判断着局势。
众人只听得他清润如水、安抚人心的声音:“此阵嗜仙,邪音入耳,以乱心魄。然我为天水主君,掌十万水兵,有我在此,必保你们无虞,不必惊慌。心乱必增其能,反害自身。”
容与每斩杀怪物时,便会留心多看两眼,厮杀时需步法变动,他亦会趁机试探此阵是何形态。他父为遍知真君,而遍知曾师从白泽,通古今鬼神之事,晓世间万物之情。容与亦然。
如今他心间已有隐隐猜测,此阵欲以他们为祭,召唤某位邪神。而这些怪物皆长角尖耳,铜头铁额,生肉翅,持斧钺。此地又为南方密林,那群黑衣人欲召唤的邪神应为上古时期被黄帝轩辕杀死在涿鹿之野的九黎之君、百兽之主蚩尤。
容与斩出一尺之地,飞身而上,阵中乾坤皆被迷雾所遮掩,容与自身散发清光,照亮此间。他迅速捏诀,衣裳飘飞,四周自发出现无源天水,天水化作长绸,漫天飞卷,护在众人身侧。
若欲破阵,先破阵眼。故而容与立于半空,半眯了眼,借天水之光寻找阵眼。
那群怪物伸长了手堆叠着向他爬去,怪物身高腿长,爬得够高时便一跃而起,在半空向他砍去。容与提剑,剑柄紫玉光芒流转,半空浮现八十一柄银剑剑阵,容与低喝一声,剑阵便旋转着前进,绞杀怪物。剑光如雪,血肉如雨,但怪物一波接一波地不知恐惧与疲倦地冲杀而来,有许多只踩着前面怪物的血肉间隙,冲过剑阵,意图用人海战术将他淹没。
云山之中,秋水伏在遍知怀中,她青丝飘飞,飞入空中化作点点水珠,水珠折熠成绚烂的光点,如碎金流光飘在空中,又顺着天风向远方散去。
这些四散的光点像是漫天的萤火,闪烁在方寸玲珑的天地间,须臾尽灭。
遍知此时已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