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铭总是很忙,这是萧璃进宫之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宫里的规矩繁琐,她连瞧他一眼都不能了。
进宫大半年,她都在温习前一年里嬷嬷教的规矩,亦或者学些插花品茶的风雅事。有时候她闲着无事了,就坐在廊下,无人处,轻轻的晃着腿,想着若是嬷嬷瞧见她这般,恐怕惊骇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她从萧家就带来两个贴身侍女,落苏,落葵,是自小就跟着她的,因着她嫁人晚,这两个丫头也耽搁着,她总记挂着等自己大婚之后,给她们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好让她们也出去嫁人。
落苏瞧着她日日望穿秋水,忍不住打趣她,“姑娘,你日日都等,日日都盼,眼看着都要把宫墙看穿了。”
“你偏胡说,我看是你想情哥哥了,还要拿我打趣。”萧璃尖牙利齿的回怼她,眼看着落苏红了脸。“我说不过姑娘,我不说就是了。”落苏扭过身去。
萧璃把她拉过来并排坐下,靠在落苏肩上,问道:“落苏,你有没有特别喜欢一个人?”
“有啊,”四下无人,落苏胆子也大了,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轻笑道:“反正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好像揣了只兔子。”
萧璃也不由得一笑,“那他呢?”
“他啊,他脸皮可薄了,有时候,我没羞,他先羞了。”
萧璃倏然一愣,原来互相喜欢,是应该这样的吗?
她蓦的想起进宫前一天晚上爹爹把她喊过来,跟她说话。爹爹说对不起她,为了太子,不得不把她送到宫里去。她知道爹爹的用意,也知道爹爹为什么会说“就算皇后不提,皇上也还是会赐婚”。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萧瑾都是为太子准备的。
无论是爹爹要萧瑾隐瞒武功,还是要自己到太子身边去,都是为了保护太子,都是为了萧家和皇室。皇家对萧家的看重,萧家于皇家的助力,一直以来都像是一个漩涡一般,把越来越多的人卷进去,萧璃知道她难以幸免。她一直都懂,早在慕容铭来萧家的第一天,萧璃就懂。
可是那又怎么办呢?谁让他是慕容铭呢?
那一晚,萧璃说,“我甘愿的。”
是的,她是甘愿的,哪怕她渐渐明白,也许慕容铭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他要得到萧家的助力,他就必须娶了萧家的女儿。他是太子,他会有很多女人,也或许他的心根本不会为什么人停留,因为他是未来的天子。
可是萧璃只喜欢他一个。
“姑娘怎么了,怎么越说越不开心了,姑娘的心上人那么好,还不满意呀。”落葵端着点心出来,正看到萧璃渐渐收起的笑脸。
“我知道他好,”萧璃抬眸一笑,“只是他没选择我罢了,而我,也非得嫁给‘太子’不可。”
廊下微风一动,风,有些凉了。
半年后,大婚如期而至。
习习晚风透过微启的窗吹进来,萧璃轻轻仰头,赤红的喜袍遮挡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尽管这一日期待了很久,但是此刻却这样的陌生,遥远,心里也隐隐有些害怕。
如此盛大浩渺的排场,是多少女子所渴望的,又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可是萧璃一想到今日牵着自己的那双手,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人,该是像完成任务一样与自己一路同行,心里难免涌起几分苍凉。
他什么都好,只是心里没有她。
房门开了,没有寻常人家人声鼎沸的闹新房,只传来慕容铭淡淡的脚步声。
一双镶嵌了金丝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萧璃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的跳,几乎要跳出来。可是慕容铭迟迟没有动。
萧璃微微仰头,隔着喜帕,四目相对。慕容铭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喜帕下的这张脸,娇憨,柔美,魂牵梦萦,可是那一日,他偷偷的溜去看她,却听到她说有心上人,听到她说,“而我也非得嫁给太子不可”。
她什么都好,只是心里不是他。
慕容铭挑起喜帕,萧璃也垂下了眸子。
卸妆,更衣,等忙完这一切,慕容铭似乎已经睡着了。萧璃支开了宫人们,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替他除去鞋袜,掖好被子。正要吹灭喜烛,慕容铭突然出声:“燃着吧。”
萧璃吓了一跳,怔了片刻,才默默坐上床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按着嬷嬷教的规矩,思虑片刻,还是躺在了他身边,习惯性的蜷缩起身子。
“认床吗,还不睡?”躺了半晌,慕容铭再次问道。
萧璃咬咬指甲,还是说道:“回殿下,太亮了,我,睡不着。”
“殿下?”慕容铭晚上喝多了酒,正头疼,萧璃看见他自己揉太阳穴,撑起身子,替他揉了起来。慕容铭浑身一震,但很快就放松下来,阖上眼睛,柔声说道:“为什么是殿下?无人处,你应该唤我夫君。”
“是。”他闭着眼睛,萧璃便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有些发愣。揉了半晌,他突然抓住了萧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