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大概有多狼狈,然而任时也死死圈着她,她只能认命地闭了闭眼,开口道:“你先放开我。”
任时也倒也听话,松开顾衍桐的肩膀,垂眸看了过来。
顾衍桐这才看清任时也的脸。男人穿着和往常一般的衬衫西裤,然而身上的水渍、污渍、破口,以及那满脸的汗痕与发红的眼眶,都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太过强硬,她为自己的绝情感到愧疚。这份愧疚有多难得与奇异,只有顾衍桐自己知道。于是,她没多久就陷入对自己受波动的情绪的诧异与反思。
在跟任时也分手后的两年间,顾衍桐看过不少心理书籍,尽管没找到解决自己问题的方子,但她至少意识到,她是一个在个人感受方面功能很弱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她不太能体察自己的情绪,大部分时候她都选择了直接忽视,“必要”时只有深入思考与反思才能察觉。这对大部分人来说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却是顾衍桐每一日都在经受的事。
任时也看到面前女人这般憔悴,只想赶紧带人离开,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番。然而他感受到了女人情绪的波动。
“怎么了?”任时也问。
“任时也。”顾衍桐一字一顿地念出男人的名字。
任时也的目光幻化成了一滩水,看向女人眼底,答:“我在。”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顾衍桐道。
冷冰冰的女人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却刹那击穿了任时也。
顾衍桐还沉浸在被人撬开情绪的恣意思绪里,她想再接再厉,就好像错过这个机会,她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看见”自己。
“我很害怕,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顾衍桐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兴奋。
说完最后一个字,两行热泪也一并从她眼角滑落。之后,她毫无预料地陷入了男人的热吻之中。
任时也吮吸着她从不对外言说的委屈,用包容和爱意一点点填满她情感的缺失和空虚。顾衍桐从未有过这种肉身与灵魂同时如此充盈的时刻。
在劫后余生之际,这一男一女的忘情拥吻多少有些叫人动容。于是一个刚刚赶来的记者迅速扛起了摄像机,想要留下这一幕,却被周康奥阻止。
“不好意思,这涉及到我们公司隐私,请勿拍摄。”
马时军凑过来问:“周总,这多美的画面啊,为啥不让人家拍?”
周康奥答:“直觉。我直觉我们顾总不想以这种方式上新闻。”
马时军又道:“哎,多好的姑娘,可惜名花有主了。”
周康奥道:“这对儿看着可不像一般的情侣。”
马时军问:“哦?哪儿不一般?”
周康奥沉默几秒,先叹了口气,才道:“个人的经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二人八卦的时候,另外被顾衍桐带来的四个会计师和律师也没闲着。
大家都问沈露这男的是谁,是顾总什么人。
沈露答不上来,因为她也才认识顾衍桐两天,并不了解顾衍桐的私事。
这时一个还穿着救生衣的黝黑中年大汉靠近了他们,目光还停留在那一对热吻的男女身上。
“你们跟那姑娘是同事?”刘援急问沈露。
沈露答:“嗯嗯,是。请问您是?”
刘援急答:“我是援急救援队的队长刘援急!刚才那小伙子孤身一人去化工厂,就为了救你们同事,把我吓坏了。不是说化工厂可能储存有电石,易燃易爆嘛!”
沈露道:“对对!我们也听说了,所以当时可担心没人再来救援了。但是好在很快就来了救援队,只是从五艘船减少到了一艘船,我们当时还剩下九个人,但救生艇满打满算只能坐下八个人,一个都多不了,桐姐就主动把求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们。”
刘援急听到这一脸诧异地问:“什么?你说那小姑娘主动提出让你们先走?”
沈露答:“是啊!桐姐说,是她带我们来这的,她有责任让我们平安出去。”
不知何时也走过来的马时军和周康奥听见了沈露的话,马时军看了周康奥一眼,道:“都怪你,说什么这儿交给她了,小姑娘有压力了吧?”
周康奥嗤了一声:“这是我给压力就能接住的活?我给你压力你能把最后活下来的机会给别人吗?”
马时军眼珠子一转,不吭声了,但看向不远处顾衍桐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
刘援急啧啧称奇,道:“这对年轻人真不错,一个舍身取义,一个大公无私。”
刘援急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两个成语莫名逗笑了一旁的人。
马时军问:“谁是舍身取义,谁是大公无私?”
刘援急答:“你们是不知道,这小子刚才一个人开我的船冲进了化工厂,而且是在听说里头随时可能爆炸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