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重复着道谢。
眷烟盯了他半晌,微微一笑道:“公子是来京城参加考试的?那奴家祝公子旗开得胜,金榜题目!”
闻浛天羞赧一笑:“谢过姑娘。”
“还未知晓姑娘名讳?”他抬起眼睛问道。
面前的女子一愣,表情却变了,她偏过脸庞,静静道:“奴家想公子不会想要知道奴家的名字。”
说完她朝闻浛天身后投了一眼,迈步离去。
闻浛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双手捧着香包忍不住喊道:“姑娘,姑娘。”
人影早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闻浛天才回过神,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赵元。
赵元朝他笑笑,又朝眷烟远去的方向努努嘴,
“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吗?”
闻浛天有些好奇,心里又有些激动,他极力掩饰着,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
“是谁?”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赵元哈哈大笑,声音放低,凑到闻浛天耳边道,“那位是锁云楼的眷烟姑娘,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特别是那小腰——”
说着说着他还用手比着掐腰的动作。
闻浛天心里一乱,伸手推开了他。赵元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念叨了一声“古怪”。
原来她是青楼女子,闻浛天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自己怎么能对一个青楼女子......
“她是青楼女子又如何?闻浛天啊闻浛天,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枚香袋,“书里也说,人之初见怦然,不可退却,不可消亡,也不可——躲逃。”
眷烟吗?当真是个好名字。
自那时起,空闲时他常常在锁云楼四处转悠,总是有公子哥朝他买诗哄姑娘开心,他也借此打听了不少关于眷烟姑娘的消息。
眷烟姑娘爱读诗,爱各色的花儿,爱放纸鸢。
要见她一面需要多少银两呢?闻浛天将自己匣子里所有的东西通通倒在床上,也不过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铜板。
闻浛天整整攒了一个月,也不过是能够进入锁云楼,可离见到眷烟还差十万八千里。锁云楼里没人认识他,他像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所在角落里,连那靠在门边的精致花瓶迸发出的光彩都能轻而易举地遮住他。
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纸鸢,那是眷烟最爱的纸鸢,飞燕衔花。
他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只纸鸢,那是林老爷的女儿,林莺啄曾爱不释手的纸鸢。
林老爷是自己的恩人,多年自己没有见过他,只希望赶紧功成名就去报恩,如果眷烟真的是林老爷的女儿,林老爷怎么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去当一位青楼女子?
就在闻浛天借着纸鸢去试探,没想到眷烟竟然承认了,告诉了他这十年发生的一切一切,她话语很冷漠,像是要将他远远推开。
闻浛天知道眷烟想要报仇,并且已经设好了局,在那一夜杀了早已改名成吴节庆的吴二。他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若是眷烟真的让自己手上染了血,后半辈子是牢狱之灾或是东躲西藏都是毁了一辈子。
与其这样,不如让自己来。
他坐起身,看着清冷的月光,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心里却是发虚。
他没有杀过人,甚至连对人语气重一点也没有过。他是个无比怯懦的人,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他只知道自己要报恩,只知道眷烟从来都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姐。
那晚,他闯入了眷烟的房间,对面的人见到他很惊讶,问他怎么来了。
闻浛天悬着一颗心,说话却格外坚定,“小姐,我想到法子了。”
眷烟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已经不是小姐了,再说你不必这样,赶紧离开吧。”
“听我说完,”闻浛天坐下,“让我死在这里,你为证人,此簪为证物。”
眷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叹他真是疯了,就要推开他,没想到被闻浛天一个不注意夺去了发髻上的海棠花簪,就这么插入了自己的颈间。
他眼睛一直,徐徐倒下。
眷烟震惊到瞳孔发颤,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做什么。
“报恩,小姐,”闻浛天瞪着眼睛,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也为了你,小姐。”
几声凄厉的猫叫传来。
闻浛天紧皱着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在身上胡乱翻找起来,口中微动,像是想要找些什么。
眷烟慢慢放下手,目光渐冷,她看着窗外如水的夜色,凄惨的月光灌下来,地上新鲜的血水幽幽泛着光。
到了时间,吴节庆竟然没有来。
她蹙眉,将发簪从闻浛天颈间拔下来,他的嘴半张着,眼睛依旧望着头顶的花灯。
他余光看着眷烟离去的背影,明明他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