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义正言辞道。
这几句话倒是说的字正腔圆,薛俨意识到小六口中的“阎王爷”就指的是自己,心里猛地腾起一团怒火。
他凑过去,贴着小六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混出名堂我不知道,但你什么时候人头落地我清楚得很!”
小六在梦中颤了一下,梦话中带了几分恐惧:“薛大人,贱民错啦,错啦!”
“不对,”她顿了一下,“在梦里我还怕你,薛俨,你个混蛋。”
薛俨看着她,顺着紧闭的双眼往上看,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移开了些许,知道从小六的梦话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听到她谈及的,不过是怜娘,扁豆黄豆,月牙婆......还有对自己的不满。
薛俨起身准备离开,身后小六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梦话,
“扁豆,回去记得把鸡炖给我吃,不炖给我——我就自己偷偷炖。”
“月牙婆快还我钱——”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薛俨步子一滞,转过身看见在床上的小六仍闭着眼,消瘦的五指紧紧攥着他。
他正要挣脱,却听见她哼出一声:“阿娘。”
薛俨愣住,睡着的小六紧紧皱着一双墨眉,她面色苍白,两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色。
“阿娘,”小六死不撒手,“阿娘,我好热。”
薛俨意识到她或许是受了风寒,之前带着怜娘骑马逃跑时便是淋雨赶路,后面这段时间又一直为自己撑伞,衣服也不曾换。
他蹲下身,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掌心的灼热,又去探了探脉博。
果然,他心想。
薛俨叹了口气,虽然断没有他去照料一个乞丐还是戴罪之身的道理,但总不能让人死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准备起身去打湿布帕,为小六降温。
却没想到小六手像铁爪一样硬,怎么都抓着他不放,嘴里还念叨着:“阿娘,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这一来一回,薛俨心中的气也消了,他想起自己的手,便将冰冷的手背贴在小六的额头上。
滚烫的温度传至手掌,待手背变得温热,他便收回来。初春的气候还有些凉气,尤其是夜晚,手放在外面一会便会冻得像冰一样,手背重新恢复到冰凉,便会被重新贴到小六的额头上。
风渐渐止息,整个世间一片静谧。
薛俨听见小六口中迷迷糊糊地哼唱着一首歌谣,蹦出几个并不清楚的字眼,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
小六感到浑身爽朗不少,她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双手撑着床起身,下意识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惊讶地发现竟然退烧了。
她一下子蹦起来,开心地转了好几圈,忍不住叉腰哈哈大笑:“真不愧是小爷我,屈屈风寒一文钱没花就好了!”
阳光透进来,经昨日的残雨折射成五彩斑斓的色泽映在一方墙面上,小六余光瞥到床上的一个包裹,打开后发觉里面竟是一套衣物。
她蹲下来,翻开瞧了瞧,虽然只是一套普通的衣物,却比她身上这套好好过千倍万倍了。
小六下意识看向那扇掩上的门,心想难道真是那个阎王爷送给自己的衣物。
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她不禁摇了摇头,阎王爷能开恩救济自己,还不如相信是自己回光返照。
反正呢,有衣服为什么不穿?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哼着歌乐不可支地穿上新衣服。
甩着袖子出门时,正好看到在客栈大堂喝茶的薛俨,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大人,喝茶呢?”
薛俨瞥了她一眼,打量些许,道:“这身衣服不错。”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笑,摸着身上的衣服,感觉衣料丝滑无比,都快比得上绫罗绸缎了。
“大人谬赞,是衣服衬人。”
“看来你还有钱买新衣服,客栈的钱也自己付了吧。”薛俨低头喝茶。
听到要自己付住房的钱,小六赶紧解释道:“不是啊大人,这衣裳怎么可能是我自己买的。我今早一醒来,就出现在我床上了,秉承着有福不享王八蛋的原则,我就穿上了,还挺合身。”
她转了一圈,诚恳朝着上天道:“想必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感念我平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才赐给我这么一套衣裳,保全我的体面!”
薛俨看了一眼一脸真诚的她,不由得冷笑一声,
“你平日既然那么兢兢业业,我看赐你一套衣裳也太少了些,这神仙,不信奉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