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端王这一招虽然凶险,但也确实卓有成效。那一夜擒住的贼人中,除了有些见钱眼开的蟊贼想来趁火打劫,还的确有一些受人雇佣来碰运气的杂兵,甚至也一如端王所料,在最先前来劫镖的黑衣人堆里,翻出了金军的武士。尤其要说的,是那个道行不低,却被人一招尽废的倒霉鬼——
“哼!白飞羽这纵容门下的臭德行再不能遮掩了!手下的长老都敢偷到令家头上,合着庆典这酒,真是白喝了!等事了了,抬着这死人去砸门!看他怎么交待!”
除掉了一批又一批来劫镖的人,也攒起了一点又一点的消息之后,一行人已经渐渐接近了江陵城。
“昨天那些死士还真的是有些道行,居然能跟二哥近身相搏!”
“没错。知道我会用药,居然用金针刺穴封闭气息,真是亡命之徒。”
当令倾雪和苏沉薇在说着昨夜在江陵城外的那一场酣战时,令驰云却没有做声,多少有些奇怪。令倾雪和苏沉薇只道他是昨夜与三个功法诡异的高手大战,没有休息好才不愿出声,却不知在混战中,令驰云随身携带的玄铁驰云令不翼而飞。与三人大战,最终击毙二人,一人侥幸遁走,想是那人顺手牵羊。这驰云令,乃是令家最高级别的镖箱的钥匙,与赤金啸风令一样,是他兄弟两个身份的象征。驰云令不见踪影,虽说目前看来影响不大,但万一有人冒着令驰云的名义为非作歹甚至陷害一方镖局,麻烦可就大了。令驰云今天早上才突然发现令牌失窃,可碍于稳定行镖队伍,便没有声张,心想若是今日有人来劫镖,定要留个活口顺藤摸瓜。
“不过,昨夜那群飞贼还藏得真是隐蔽啊,我居然都没发觉,真是大意了。”令倾雪一脸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个神秘人,估计我们还会中了他们的暗算。”
“那个神秘人究竟什么来头?”苏沉薇皱着眉头,“一路上总在紧要关头出手,难不成端王还一早就安排下了暗卫?要真是这样的话,何必把这差事托出去?而且那人的能为,看着真是让人咋舌,恐怕这等道行的暗卫还真难找……”说到这儿,苏沉薇突然顿了一下,看了看自顾自思索默不作声的令驰云,摇摇头,“这段日子也够为难你二哥了,总是昼伏夜出,还是找个地方让他休息休息,这一路上靠他的地方还多呢。”
江陵府,亦称荆州城,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诗仙一曲《下江陵》,诗圣一首《望江陵》,足以证此腾蛟起凤之地。
到了聚贤客栈。三人安顿好镖车,刚刚入座,就听见一阵吵闹——
“这就是那个贼人!骗了小老儿十两白银,转身就跑!小老儿一把年纪,追了你二十里地,差点丧了命啊!各位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小老儿做主啊!”一个身形赢弱、两鬓斑白,皱纹满布,一身粗布衣服,一脸苦相的小老头儿,指着一个身披褐色大氅、头戴斗笠、青纱垂面的人大声叫屈。身后跟着的若干捕快,正是他请来为自己申冤的。这小老头儿装束简朴,看起来是个清苦人,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应不是个小数。
“兄台,”为首的捕快倒还客气,先向坐在桌子后面喝茶的斗笠男子抱拳道,“这位老人家说与你有些纠葛,故此想找兄台问上一问。”
“这位捕头,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何来纠葛一说?”斗笠男子不动声色,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青纱之下他仍在喝茶。
为首的捕快先是止住了小老头儿的哭诉,又回身向斗笠男子说道:“老丈生活清苦,十两银子确实不是小数。不论兄台如何考量,还请行个方便。”
“我从不欠人银钱,这是诬告。”斗笠男子淡淡说道。
“诬告!”小老头儿一听这话,禁不住原地跳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你跑到我家,骗我说我儿搬运粮包伤了胳膊,要银钱医治。我救子心切,才将十两银子交予你,望你年纪轻轻能先行一步救治我儿。谁料你这个贼人见财起意,居然拿着我的银子一走了之!我……”小老儿掩面大哭起来,几乎要晕厥过去,“各位明眼看官,各位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为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头儿一边哭诉一边向四周作揖,还不住地咳嗽,看起来真是可怜。
“无稽之谈。”斗笠下仍然传出那个冰冷的声音。
“你这人怎么这样!”苏沉薇坐不住了,干脆甩开了令倾雪按着她的手,径自走上前去,护在小老头儿身旁,“不管是不是你骗了老人家的钱,对待老人家怎么能如此无礼?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问心无愧,你随他去衙门问问又何妨?”
“这位姑娘是要打抱不平?”斗笠之下,那人居然还是坐在原地一动没动,自顾自地喝着清茶,“世间眼观之事,大多不可尽信。我无愧于心,亦不愿受人栽赃,此间奉劝姑娘不要急着出头。”
苏沉薇不由得怒气渐生:“当真问心无愧,何必管我出头与否?口说爱惜名节,却不愿自证清白,实难信服于人啊!何况光天化日遮掩形迹,若真是什么江洋大盗,难不成也要一番说辞就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