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山头,在漆黑的枯树丛中。寒光一闪,有人轻笑一声,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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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破屋的时机不巧。
江倚晴一推开门,便见一把生锈的匕首迎面而来——待她侧身闪过,痛哭着扑上来的苏月凝又一头栽进她怀里,糊了她满襟眼泪鼻涕。
“恩公!救命呀!”苏月凝嘴唇上泛着油花,痛哭流涕地指控灶台边面色阴沉的少年,“人家好心帮恩公照顾伤员,这闷葫芦醒来就要杀我啊啊啊呜!”
江倚晴于是看过去。不解的目光与少年人冷漠的视线碰撞,炸开一片诡异的沉默。
无口碰上闷葫芦,苏月凝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变得寒凉了几分。这跟话本子里讲的不一样呀,恩公怎么不为她伸张正义呢?她抬起头悄咪咪望过去,却发现江倚晴的表情沉静,看起来全无兴师问罪的打算。
没成想,这片落针可闻的沉默之中,率先开口的竟是一路上都没吱过声的闷葫芦。
“我没有要杀她。”少年盯着江倚晴看了一会儿,撇开视线解释道,“只是比试。而且她也没照顾我,明明一个人就把汤都喝完了……”
江倚晴正从背包里往外掏刚拾来的伤药呢,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正使劲把她手往身边拉的、可怜兮兮的苏月凝,又瞅了眼和她俩一样灰不溜秋、看起来却伤得稍重一些的少年。
不表任何态度。江倚晴只是慢吞吞地将手一抬,一人给扔了瓶金疮药。
背包里做低阶药品的资材不够。她拿走羽箭后,又折回驴车处舔了脚夫的包。
资源利用嘛,玩《谪仙》玩的。
“嗷!”药瓶之一正中苏月凝眉心,少女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和药瓶碎碎念着跳开了,“什么呀,人家只是看你们俩都闷油瓶似的想活跃一下气氛……”
“啪!”药瓶之二抛得稍远一些,在落到少年脑门的前一瞬间被伸手利落地接下。少年抿住嘴唇,看向手中伤药,神情有些复杂。
苏月凝找了个角落给自己上药,也不再说话,空气于是重归沉静。而江倚晴走到锅边,看见原本满满一锅的肉汤果真见了底,不禁瞳孔微颤。真让苏月凝一个人吃完了?她做的可是八人份啊……
干脆再起一锅,她最不缺的就是菜肉。
江倚晴撸起袖子,调出菜单,正想着换个什么菜色,一旁缄默的少年郎却开口了。
“你……”他皱起眉头,“不问问我的来历?”
江倚晴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已被剥好皮的灵兽。
“喔。”她单手拎起兽腿,熟稔地割下一块肉来,头也不抬地问他,“你什么来历啊?”
少年看着江倚晴轻松料理一只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体型比水牛还大的灵兽,默默伸手捏了捏眉心。
“……我是叶涧。”他回答道,“云杉宗弟子,和师兄一同来辛守村查案的。”
江倚晴的动作一顿。
叶涧以为她终于要展开追问,连后续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不想对方只是一摆手,接着,便有只带骨鸡腿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鸡腿在空中画出一道喷香的弧线,然后霸道精确地落进叶涧欲言又止的嘴里。
“啊啊!我刚藏的鸡腿准备明天吃的……”
苏月凝的哀嚎响彻房间,但并没有人搭理她。
“……”叶涧迟疑片刻,还是咬了口鸡腿,含糊着低声道,“凡食吃多了对修行无益。你也是修行之人,应该以身作则……”
江倚晴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这是云杉宗太清池里养的鸳鸯肉。你既然是云杉宗弟子,没吃出来吗?”
叶涧瞪大眼睛,看看手里的鸳鸯腿,又看看好似人畜无害的厨娘江倚晴。
半口鸳鸯肉还在嘴里,咀嚼两下便匆忙咽下,然后认真仔细把剩下的也吃干抹净了。
“你你……怎么拿到的?鸳鸯有这么多吗?那不是太清山那老……长老的宝贝吗?”
还能怎么拿?
每天早上五点准时刷新,打趴了看守的NPC就直接拿呗。江倚晴心想着,只朝叶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再说下去。
这两个NPC都蛮奇怪的。
叶涧说是来查案,却对同为修士的她全无警觉、上赶着分享情报;苏月凝呢,凡人之躯,吃了八人份的太清池鸳鸯肉汤,居然没有灵气爆体而亡……
江倚晴把处理好的腿肉放进油锅里,看了眼角落安然打起小鼾来的苏月凝。
还睡得挺香。
不论如何,三天后,五行遁术结束冷却,她得去鄞城确认一件事情。
然后,再考虑听信这二人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