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姥姥和冯池在吃饭,捧碗喝粥的小男孩一头漆黑的乱毛,五官精致,鼻子上有一小簇雀斑,他耳尖颤动,突然不喝了,跳下饭桌。
“嘿,这孩子,饭不吃干嘛去!”
“小姨来了!”
他拉开锁,元和松开对门的把手,四目相对,他开心地张大嘴。
“小姨!”
“孩子耳朵就是尖,还真是你小姨。”
元和进门先扶住来迎她的姥姥,手里的袋子让小鬼拿走,“姥姥,不用起来,坐吧。”
“哎,好。”
同时她一扫整个客厅,没有,她听到某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没吃午饭吧,元元?”
“没。”
冯池那边护食似的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一堆看起来能吃一个月的口香糖,各种牌子和口味都有。他瞪大眼,满脸失望。
姥姥颤巍巍起身,“小池,从柜里给你小姨拿碗筷。”
冯池小嘴撅得能挂壶,“不,小姨不给我带好吃的。”
“别忙,姥姥,我自己盛饭去。”元和起身走向阳台。
“元元啊,电饭煲在厨房,你往阳台干嘛?”
“没事。”
她来到窄小的阳台,对上一双湿漉漉的葡萄眼,猝不及防。
她打开笼子,一只铁包金的幼犬窜了传来,呼哧呼哧绕着她摇尾巴,要不是眉头两点黄眉,蓝眼珠几乎小得看不见。
“雪山。”
“汪!”
元和揉了揉他的头,顺手抱起。雪山开心地吐出鲜红的舌头,她捻了下黑色耳朵,软软小小的,她皱着眉看着,眼里隐蔽地划过一丝惊叹。
这么丑的狗,谁能想到,长大后才发现是只藏獒。
简单吃了饭,元和进厨房洗碗筷。
擦了手倚着厨房的门,她摸着手腕骨。
姥姥坐在沙发,“小池,作业写了吗?”
冯池嘟嘴,“祖姥姥,你都问我第三次了,写了写了。”
姥姥树根般的手颤巍巍摸着他的头.“写了好啊,我得替你爸妈教好你,可不能当坏孩子。”
“姥姥,”元和开口。
“嗯?”
“我同学说,明年物价会涨,今年你们多买点米面粮油。”
“真的啊,好,姥姥听你的。”
“买东西就去敲隔壁门,我拜托了他们帮你提上楼,不用客气。”
“唉,你有心了元元,还得麻烦别人。”
“没什么麻烦的。”
她点点头,同姥姥和小池告别,准备离开这里。
“姥姥,我把狗带回去。”
姥姥送到门口,闻言看向围在元和脚边的小狗,“行啊,本来就是你捡的,这狗也不叫,就是在笼子里打转,看来是想你呢。”
元和戴上口罩,弯腰抱起雪山,“注意身体姥姥,下次再来看你和小池。”
“哎,还不和小姨再见。”
冯池抱着一板口香糖,不情不愿挥手,“拜拜。”
小崽子。
元和关上门,雪山仰着头看她,她用气声低低说:“这次不会放弃你了。”
她开车导航了家口碑好的宠物店,一口气买齐牵引绳、狗粮、狗碗、玩具、空气清新喷雾和猫砂。没买笼子。
把东西搬上后备箱,天色已经从橘红向暗蓝渐变,夏天日长夜短,现在应该接近七点了。
“又堵了。”高速上,元和魔刹方向盘,自言自语。
“嘤”副驾驶传来声音,铁包金幼崽裹着黑色风衣,尾巴露在衣服外欢快地摇着。
元和指头一弹黑黑的鼻头,颊边挂笑,“高兴了?”
雪山淡蓝色的眼瞳深处有一块暗蓝的斑块,像两座小雪山。
回到小区,元和在车里呆了会,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敢抬头。所谓近乡情更怯,她怕那扇窗户没亮。
流畅的小提琴曲子响起,手机来电了,来电显示“小狐狸”。
“喂,阿和?”一个温暖、慵懒的清亮男声响起。
“啪嗒”液体滴在真皮座椅上。
尤书云围着毯子喝咖啡,等了一会儿,妻子那边悄悄的,嘀咕“信号不好么,”
他贴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不着急。
元和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也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一首小诗。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