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的阵法挡得住很多人,可挡不住沐灼。
自阮瑟失踪那日他便开始寻她,阮瑟的那句别丢下我到底还是成了他的心魔。沐灼疯了一样地找遍了宗门,最后还是找到了墨雪的霜凛峰。
墨雪出去替阮瑟找治疗的药材,此时还未回来,便无人可以阻拦沐灼了。
他毁了阵法,闯进阁中,凝望着床榻上沉沉睡去的阮瑟,眼前一黑,喉间腥甜,一口鲜血从心头涌出,染红了他的白衣。
“阮阮……终于找到你了。”他轻轻抚上那双安恬的眼。
窗外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刮过,吹开了窗,刮落了那窗子上挂着的青玉风铃,风铃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终于将阮瑟从梦中唤醒。
墨雪编造的梦太长太真又太甜,骤然被唤醒,阮瑟愣了片刻,直到握住那双手,才摇头轻笑。
她终于在沐灼眼中看到了刻骨铭心的悔恨,那悔恨就像刚升起的火,不够烈,还需她再往上添一把柴。
于是她诚挚地看向他,用看英雄的眼神,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配在那样一双眼中。
“阿兄,我做了一个梦呢,梦里你没有丢下我,”她伸手搂住他的腰,语气温柔,“只是我好奇怪,你是阿兄呀,我怎么会害怕被你丢下呢。”
……
虽然离开了霜凛峰,可沐灼并不允许她随意出门,阮瑟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牢笼中,她早预想到的,只要红衣还在,无处不是牢笼。
或许是因为愧疚,沐灼对她的看管并不严格,他为她带来了外面时兴的游记,女子都喜欢的新奇小玩意,他带着那样的东西来见她,就好像期待着她能真的欢喜。
他想叫她天长地久地留在这儿,于是他把她框在这一方天地里,外面的天地有红衣,只要她不遇到红衣…他就能同时拥有她们。
——真是贪婪。
她笑得明媚,拉过沐灼的手。沐灼的手心带着一层因常年练剑而留下的薄茧,比她的手要大上一圈,温暖柔软。
手心软,心也软,舍不得丢下她,也舍不得扔下红衣。
阮瑟不动声色地想,向来好事不成双,世人难如愿。她不愿见到红衣,可同样不愿做一只笼中雀。
这动作其实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情味,只是阮瑟拉得久了,到底是让沐灼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他试图从阮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阮瑟抓得很紧。
她的手指穿过沐灼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鸦羽一般细密的睫毛垂在眼前,在烛光下投下阴翳,那一瞬间沐灼觉得自己看不透她,可下一刻阮瑟就松开了手。
“我会乖乖待在这儿的,但是阿兄要每天都来看我。”她对着他撒娇。
“好。”沐灼温柔地回道。
添上那把柴的时机到了,她想。
……
“姐姐!你同我生的一样呢,真是巧!”
五月初,灵剑宗一个风来雨急的下午,阮瑟出现在红衣面前,一派懵懂天真地拉住了红衣的手。
不过是一瞬间,她便被惊怒交加的红衣甩开了。
久病卧床的阮瑟轻薄得像一页纸,那一推让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细碎的砂石擦伤了她柔嫩的肌肤,她惶恐地看向红衣道,“姐姐,我只不过是觉得我们生的像姐妹一般,你怎么这样生气,若是我说错了,我同姐姐……”
阮瑟的话没有说完。她的脸上啪地挨了一记耳光。
红衣下手极重,阮瑟的面颊都肿了起来。不单说有多痛,这记耳光羞辱性极强,阮瑟眼中登时涌出了泪。她抚着面颊,低下头退后两步,口中委屈至极地讷讷着,“我想同姐姐亲近,姐姐就算不愿,上来就动手是什么道理。”
“道理?我还要同你讲道理?”红衣目眦欲裂,冲上前掐住阮瑟细瘦的颈,几乎要把她从地上提起,“你这鸠占鹊巢的小偷,居然还会同人讲道理?”
阮瑟的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她挣扎着,未能挣脱,她仍用一双无辜的眼眸看着红衣,那眼眸中盛着的泪落了下来,她一字一顿地挤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听到了这三个字的红衣一把将阮瑟掼到地上,她放声大笑起来,近乎疯魔。
她抽出腰间别着的长鞭,长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卷了过去,撕裂了雨幕,啪的一声落在了阮瑟身上,瞬间便打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你知晓我被掳走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我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吗?在我过着那样日子的时候,你顶替了我的身份,你抢走了我身边的所有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把这些都抹去了吗?”
惊雷照亮了她近乎狰狞的半张脸,另半张脸埋在阴霾中,看不清悲喜。
她的目中的杀气凝成了水,顺着漫天的大雨一并流下,软鞭一下下地落在阮瑟身上,伤痕处皮开肉绽,阮瑟瑟缩着后退,无处可躲,她滚进满地的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