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稳稳地踩着花盆底,一步一步走在宫道上。
她正在想一件事。
眼看着这天儿一日日暖和起来,贵妃居然还活着。
上辈子,贵妃明明死在正月底……
而且,贵妃跟以前比,是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贵妃似乎也算不上多么聪慧,但比起以前,那真的是强多了。
大病一场,性情有变,又延了寿命……
究竟是为什么?
哒哒的脚步声未停。
墨玉想不通,便没有再想。
说起来,她自己不也重生了?
重生,这样的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确实是发生了。
墨玉轻叹一口气,抬头看那四四方方的天,又低头看向前方的宫道。
这宫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确实是不长,她没走多久,就回了翊坤宫。
但也真的是很长啊,她走了几十年,走了两辈子,也没能走出紫禁城。
她不想做娴妃,也不想做皇后,她只想离开紫禁城,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平凡地度过一生。
可惜,上辈子没能实现的愿望,这辈子恐怕也不成了。
上辈子,自孝贤皇后崩逝,她管理后宫,不曾有一日松懈,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当真是她的错吗?
当年皇帝南巡之时,执意召歌女寻欢作乐,何其荒唐!
她作为一国皇后,直言相谏,维护皇室颜面,何错之有?
墨玉坐在窗前,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又升起几分愤愤难平。
当时她与皇帝爆发激烈的争执,甚至到了断发的地步。
之后,她被遣送回京。她这个皇后之位,不废而废。
墨玉以手掩面,闭上双眼,努力平复情绪。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必再为了前世的事情扰乱心神。
只是不知道她的孩子后来如何了……
自重生以来,墨玉一直心神难宁。
她甚至主动揽过许多宫务,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总是胡思乱想了。
墨玉一直在做噩梦。
有时会梦见当年她与皇帝的那场争执,有时会梦见她的孩子在她死后郁郁而终,有时还会梦见,她当时没有断发,她拿起刀的时候,没有对准自己的头发,而是指向了皇帝。
“娘娘,长春宫来人了,皇后娘娘召您去议事呢。”她的大宫女容月进门提醒道。
“知道了。”墨玉淡淡应了一声。
“娘娘,您怎么不跟皇后娘娘说说,请她帮您进言呢?”容月扶着墨玉,走出翊坤宫。
“进什么言?”墨玉面色微沉。
重生一世,谁想进言谁去进,她再也不去了!
反正忠言逆耳,人家又不会听!
皇室丢了颜面,跟她有什么关系?谁丢脸谁尴尬!反正她问心无愧!
“娘娘,您在潜邸时就不算受宠,如今进了宫十多年了,皇上不爱来,您的肚子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容月悄声道。
墨玉反应过来了,容月说的“进言”,是求皇后替她美言几句,增加她的圣宠。
墨玉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现在一见了皇帝就想吐,更别说侍寝。
幸亏这时她不算受宠,皇帝翻她牌子的次数寥寥无几。
若是每隔三五日就要侍寝,那她真的要崩溃。
如果可以,真想一刀把他结果了。
墨玉恨恨地想。
要她去求圣宠,那绝对不可能!
但是她又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容月,便只道:“行了,这些事情本宫自有分寸。”
容月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
长春宫。
“娴妃来了。”皇后端坐主位,笑意盈盈。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上辈子,她也曾做过皇后,满宫的嫔妃都要向她行礼问安。
一开始,墨玉尝到拥有权力的甜蜜。
可后来,她却发现,所谓皇后的权力,不过是一副枷锁,也是皇帝的施舍。
皇帝要废她,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一个废后,恐怕过得要比普通宫女还要艰难。
墨玉站直身子,看向富察皇后。
富察皇后总是这样温和笑着,真的不累吗?
反正她上辈子做了那些年的皇后,早就已经厌倦不堪。
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①
墨玉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上辈子,富察皇后崩逝之后,皇帝曾写出这样的诗句来怀念她。
她这个继后,在他心里,始终都比不上富察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