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星的父母死在了战乱之中,年幼的小星被人推着木车抬出了城中。灰黑色的车身上满是疮痍和灰尘肮脏的痕迹。小星躲在里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蒙上黑色尘埃的小手死死抓住车厢的边缘,默默地蜷缩成鹌鹑观察着尸骸遍野的郊景。他如梦初醒,才明白了他就这样失去了所有。他自幼随着家人被流放到影城,虽然并非锦衣玉食,却也衣食无忧,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遭到兵临城下战火纷飞的乱世,来不及抓着家人的手道别,便被母亲一把塞进了车厢,母亲嘱咐车夫:“带他逃得越远越好。”
黎明的天色并非黯淡,但他的脸上却蒙上了尘埃,哪怕是和难民放在一块,也难以分出差别来。以前的他从未见到过如这般人间惨剧的场景,但是现在的他,已经麻木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昔日的场景与如今的场景重合,完全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自从家人撒手人寰后,小星躲居深山,逃避战乱。他跪在河边,低下头看着水底自己满是尘埃的脸,灰扑扑地已经看不出一丝光彩。眼底宁静的目光透过水面,可以看出眼睑下面都是一片漆黑。“我一定要复活爹娘和妹妹。”知道他心如死灰,师父送给他了一把长命锁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上山去求仙访道。师父目送着他,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他迈上了寻找仙人的路。他向上攀爬于每一块山石间,蜷握于每一处砾石上。常有明月在云间,透过乌云投落下几缕月光,为他照亮前行的路。他的脚板底都被磨出了血迹,掉落摔伤更是时有发生。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哭泣,从不一开始失去亲人哭成了一个泪人到现在俨然麻木成了一尊石像。长此以往下来他身上的伤痕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包扎,甚至用目光可以看出骇人得狰狞。他渴的时候会饮山上川流不息的泉水,饿的时候会采集野果和猎捕野兽。一开始的几年里面,他每当到了佳节欢宴时节,都忍不住揪心裂肠般垂下泪来。尽管青松不老,明月长存。每当他已经想要放弃了的时候,当他看到胸前的长命锁又会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直到有一天,他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忘记了那些幼年时的回忆。恍惚间只感觉自己就是在此间长大的。他似乎想起了师父跟他说过的话:当你忘记回去的路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仙了,不必再回来了。
都城里洛阳纸贵,纸醉金迷。王孙公子每日不是醉卧青楼,就是纵马蹴鞠。每有不尊法令,在街道横冲直撞的骄奢纨绔都无人敢出来阻拦。近日传闻流落民间的郡王回来了,皇帝怜惜其生活疾苦,想到他被流放影城,几经波折才把人找了回来。赐府邸,着明衣。
“你怎么还活着?”清潥郡主看到他时愣住了。她的周身围着数十个仆从,是同寻常一样来街巷买些胭脂水粉。
“本君自幼福泽深厚,侥幸能得神灵青睐。”他双手合十,左手小臂上缠绕着无暇白玉制成的珠链。洙幽衣袂翩翩,阳光给他玉色的手指蒙上了一层金色,红狐皮毛做成的衣袄显得他愈发兰枝玉树,银冠缠绕发间,纤指如玉质仿佛它受到了良好的保养和主人曾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一袭白衣,翩若惊鸿,回眸那一笑,是多少姑娘擦了胭脂也比不上的惊艳。身侧的桃花树把他的身影映衬得更加渺小,阳光落入乌黑的发间,像是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般跳跃,目睹着他从光里走向尘埃。
洙幽看着自己昔日幼年的玩伴,挑起眉毛,在想:我不死不活的这些年,也管叫活着吗?青墨色的眼眸下沉扫落在了衣带间。
夜间游舫,无数达官贵人、世家公子被请上了游船,同样还有那些待字闺中的名门贵女被官员的夫人们带出来。船上人头攒动,尽是华服锦衣衣上熏香的贵客。
有无趣的粉衣客人站在画舫之上,笔直的背影映着月光,背影显得越发渺小。她将手里的面团投给游鱼,看着鲤鱼游走竞相追逐,给原本枯燥的湖底增添了生机。头上的银簪映着月光反射出冰冷华贵的光彩,压在如鸦云鬓上,身形纤细,肤白胜雪。
不远处,隐隐有笙歌丝竹之音,隐隐约约,声动梁尘。
不少贵人正在听那小戏子唱戏。她眉眼画上暗色的妆容尽显妩媚,媚眼隐隐抛送着烟波,却触及不得眼底的冰寒意。画舫上,孙家公子痴迷于这戏子多时一向大献殷勤,却从不得青睐,今日一掷千金原想为求美人欢喜,美人却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应下,他愤恨不已,最终抱着怀中盛满珠玉的匣子投湖自尽。
湖中映着泠泠月光,如鱼鳞般的波纹四处散开。就连游鱼也纷纷遁走对其唯恐避之不及,刹那间水波溅起如碎玉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拜华星之坠几,约明月之浮槎。几处乌鸦乱飞舞,高空的明月落入山河间。
洙幽扶着墙走上了大殿,有红眼刺客想要刺杀他,身旁的护卫紧张得不敢呼吸,洙幽却是愣在原地忘记了动弹,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刺客被他用碎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