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在医院检查完,不是什么大问题,遵医嘱吃几贴药就能痊愈。
周绵喃索性放她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回工作室处理剩余的事宜。
雨渐渐停了。
时至日暮西沉,黔都市亮起万千灯火。斑斓的镭射光在楼栋间闪烁,流光溢彩,昭显出特有的城市魅力。
周绵喃结束一天的工作,接近深夜十一点才堪堪回家,这已经是常态,工作室琐事繁多,她常常一个人忙碌到很晚。
其实严格说来并不算家,只是临时租的一个小公寓,她不是黔都人,而是来自偏远地区古老的寨子,近几个月才来到这里发展。
虽然身为非遗蜡染画娘,也是蜡染传承人,但她并无太多积蓄,且大部分都用在蜡染事业中,近年来蜡染虽然受到政策的大力扶持和宣传,可要想在市场中持续性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绵喃卸了妆,换下藏蓝色的改良旗袍,冲了个澡出来,没开灯,缓步走到沙发坐下。
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她虚虚拢着浴袍,细腻的肌肤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白皙,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更显娴静与柔美,闲适地躺在沙发里休息。
手机嗡嗡震动,她抿了口水后,点亮屏幕。
[芮芮]:阿喃,你遇到贺俞洵了?!
[芮芮]:怎么样怎么样,他看到你有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
许芮是她为数不多的密友,两人一同在蓝寨里长大,只是现在到沪地发展,平日里基本靠微信联系。
z:没有。
z: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打完字,周绵喃不易察觉地叹气,内心像被陈年老酒发酵,泛出难以忽视的苦涩意味。
芮芮并不知道他们当年分手的实情。
[芮芮]:怎么会,他原来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当时你走了以后,他来过蓝寨好多次,还......
[芮芮]:贺俞洵不会是有新欢了吧?!
新欢。
周绵喃猝不及防看到这个词,怔愣了一秒。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屋外粗鲁的敲门声陡然惊醒。
“砰砰砰——”
“人呢!快过来给老子开门!嗝...快点!”
“来了没有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是隔壁的男人,许是又喝酒了,声音听起来粗噶尖锐,他对着屋里的女人大吼大叫。
没过几秒,门开了,男人砰地一下摔门进去,那声音很响,像是恶魔的笑。
很快,周绵喃就听到了女人明显的哭泣和求饶声,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据说那家被邻里报警劝告好多次,男人却无动于衷,嚣张猖狂至极。
周绵喃不是对谁都要帮,她无能为力,默默把注意力转移回手机上,却忽地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两人聊了些其它的很快结束话题。
她放下手机,出神地看了会儿落地窗外的月亮,那大片肆虐的光影里,好似藏着无垠的孤独,于是眼眸中莫名染上了几丝怅然。
当天夜里,周绵喃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无数碎片闪回,她变成18岁的自己,少女姿态温柔,纯真又美好。
她那时还很青涩,坐在院子里完成师父交代的蜡染作业时,不小心睡着了,日光晃眼,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道颀长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替她遮挡灼眼的阳光。
睡醒后,周绵喃跑到他面前,笑意盎然,眉眼弯弯,琥珀色的瞳孔里漾着明晃晃的暖意:“干嘛不告诉我,被我发现很丢人?”
正陷入单方面冷战的少年故意偏头不看她,嗓音冷淡:“想多了。”
她唇角翘起来,没拆穿,只是踮起脚趁人不注意抱了下,模仿着他的嘴硬模样,转身准备离开:“行,我也不是故意的。”
说完在心里默念:一,二...
果不其然,没过三秒,手被身后一道力道紧紧拉住,进而身体被他圈在怀里。
...再后来的梦就变成灰色。
那是周绵喃最痛苦最灰暗的日子,也是她下决心一定要分手。
这期间,他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拼了命地挽留,想尽各种方法,甚至酗酒到住院来要挟,企图让她心软。
可周绵喃这个人,看着柔弱,内心却何其坚定。
她身上背负着的使命太过沉重,没法轻易向他许诺一个未来。
太过清醒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分手当天,她一步一步走出大门,用尽所有的力气。
却发现眼前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无数个声音出现,都在嘲笑她的狠心与背弃。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尚的人吗?”
“渣女!恶心!”
“你就是个可怜的孤儿!没人要!没人会一直等你!”
周绵喃捂着耳朵,拼命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