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媚进了舫内,这舫内物品齐全,大多都是给富家子弟所用,故而琴笛乐器齐全,华泱弹的正是舫内的古琴,只是音色沉闷,还好华泱的琴技高超,弥补了大部分音色上的欠缺。
“如何?”华泱将手掌压在微微震动的琴弦之上,一派闲适从容的样子。他抬起头望着岑媚,眉眼依旧是清冷的模样。
岑媚缓步走向华泱,坐在华泱的身侧,侧脸偏向华泱,却没有看向他。
指尖一拨,琴声嗡嗡。
她这才住了手,杏眸也转向了华泱,轻声道:“琴艺高深,自愧不如。”
华泱被岑媚直白的夸赞惹笑,但他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抬手示意岑媚。
岑媚自恃琴艺不错,也不谦让,直接将华泱刚刚所弹的曲子分毫不差弹奏而出,只是比起华泱曲中表面闲适自在,背后却郁郁忧愁,岑媚的琴声反而多了些激扬潇洒。
“若说我弹的是林间迷雾不知归处,你就是破雾烈风,将我的心绪全吹走了。”华泱撑着头,目光带着些复杂。
“谁知道呢,说不准迷雾背后是仙境,你引人进入,我送人深入。。”岑媚转而弹奏起一曲缠绵悱恻的曲子,虽然弹奏间曲调完美,听之只觉奏者情意都在琴曲之中,华泱却目光微沉,带着些打量。
“王爷觉得如何?”岑媚一曲罢了,偏头看向华泱,朱唇微勾,漂亮的脸上带着些期待。
华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甚好。”
岑媚转过头,看着自己十指纤纤,她搓了搓手指,离开了琴前。
湖上微风依旧,只是刚刚凑近的画舫现在已经被驱赶,岑媚总觉得连维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但她也不能置喙。
“我幼时时常来此,只不过总是我一人。”
岑媚将看向窗外的视线转到华泱身上。
华泱这句话没头没尾,岑媚唔了一声,好奇问道:“王爷来此地也是游湖吗?”
没想到华泱却摇了摇头:“不是,是兄长和他的狗腿子将我捆起来放于湖上小船。”
“啊?他们怎么这么坏……”岑媚说完才意识到这个‘兄长’说的是谁,咬了下嘴唇。
华泱偏过头,那张平日看起来风光霁月的脸上露出个有些恶作剧的笑来:“他们是很坏,只因为我母亲是罗部人,总认为我是混血异族,但是我也报复回去了……”
华泱一试住了口,因为他看到了岑媚从眼中流露出的些许痛惜。
是痛惜,不是同情、恐惧抑或是其他什么施舍的表情,而是实实在在的痛惜。
时间仿佛回到曾经,即使华泱再怎么告诉自己幼时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被伤害,却还是会一个人近乎自虐一样时常独自呆在画舫,看着湖面清澈飘荡,努力让自己遗忘幼时所看到的仿佛将自己吞没的黑色湖水,可是没什么用,现在他在画舫上依旧还是会轻轻颤抖,只是将浑身战栗变成了手指微颤。
“王爷。”岑媚伸手握住了华泱微颤的指尖。
岑媚只知道华泱一切光鲜,并不知晓光鲜的背后是许多波折,她回想起前世太子称呼华泱为‘杂种’,自己也只当是泄愤,却不知道背后的缘由居然是这个。
华泱握了握岑媚的指尖,面上那副难得的恶作剧表情渐渐消失,变成了有些疲惫的困倦。
“岑媚,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这声音渐渐归于呢喃,离华泱并不算近的岑媚偏头过去时,声音早已消散。
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华泱垂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指尖的震颤仿佛好了许多,也像是他的错觉,他忍不住将手上虚虚握着的柔软手掌轻轻一拽,将岑媚拽到了他的身侧。
岑媚卸了力气,让华泱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这姿势有些委屈,华泱别别扭扭靠在她的脸侧,却并不重,似乎一时的亲近也是带着些克制。
岑媚悄悄握紧了手中温厚的大掌,些许粗糙的茧子磨的她有些发痒。
那就再呆一会,就当是看他可怜。
岑媚暗暗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