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话的人是李响，王薇刚入职的时候跟着他跑过几次现场，能力勉强算有，人品几近于无，他手下的实习生就没有坚持超过三个月的。
这二位言语间满是对新人的关切，感动的王薇差点把早饭吐了出来。
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绕过门口那面摆满部门荣誉的立柜，朝聚集的人群高声道了一句——“大家早啊。”
“薇姐，你可算来了！”
说话的正是于小辉，他被四五个同事围在工位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头鹤立鸡群，衬得一旁哈腰驼背的中年男人尽显老态。
此时他鼻尖微红，眼角余泪，衬衣下夸张的肌肉轮廓正不受控制地随着抽泣抖动。
要是在性别倒转的世界里，这一幕倒称得上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王薇瞟了一眼他手里紧攥着的手机，此时还在震个不停。
“一早上不接我电话，忙什么呢？”
“薇姐，咱们上周那篇报道……”
“小王你对人态度好点！”还没等于小辉把话说完，刘亮忍不住抢白道。
“这骚扰电话打了一早上，骂什么的都有，我们听了都觉得心疼，你就别怪人小辉了。”
一旁的李响推了推眼镜，接话道：“小辉跟着你去采访，又是有争议的话题，你却只留了他一个人的电话，这不太合适吧？”
王薇听了这话，心中大概猜出了八成。
两周前，她带着于小辉去暗访了市郊的动漫一条街，那里明面上是个二手市场，暗地里却是个盗版手办和周边的集散地，有于小辉这个二次元爱好者带路，暗访很顺利，稿子还上了海潮周刊头版。
估计是报道引发了监管关注，当了别人的财路，这才招来了骚扰电话。
看着面前的两位前辈，他们虽然都尽力摆出一脸担忧，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王薇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拿起桌上的一小盒清凉油，用指腹在膏体上漫不经心地打了两圈，抬手点在太阳穴上按了按。
“几位前辈还真是悠闲，一大早就来关心我的实习生，是自己没活儿干吗？”
“你……”刘亮瞬间被这话激恼。
“也对，”王薇没给他反驳的时间：“这三个月的头版选题，都是我们贡献的，你们二位确实没什么活儿可干，怪不得有空怜香惜玉呢。”
刘亮重重拍了一下桌板，声音高了八度：“咱们现在去主编面前，你把这话重复一遍！”
眼看冲突要升级，李响忙劝道：“算了算了，年轻人没礼貌，咱们作为前辈，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呵，分明是露怯了。
王薇深吸了一口气，清凉油的气味直冲鼻腔，熬夜的疲惫散了大半，这才转头朝一旁不知所措的于小辉勾了勾手：“跟我过来。”
^^^
会议室里的空调很足，于小辉进门就打了个寒颤。
王薇拉了把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他手里。
“我当初在几千份简历里一眼就挑中了你，是因为你拿过全省负重跑比赛的冠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应该忍辱负重，敢于担当？”
于小辉气息不稳，还带着哭腔。
王薇摇摇头。
“意味着你被打的时候，能扛着机器跑的更快。”
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坦诚，不过她还是留了半句没说出口——这么大的块头，万一没跑掉，至少抗揍，多少能替自己挡上几拳。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的肌肉都长到心眼子里了，暗访不能留真实电话，这种常识难道还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薇姐，我不是因为骚扰电话！”
“那是为什么？”
“那条街上的老板，有好几个，是我圈子里一起玩的兄弟，我砸了他们的饭碗，好几年的交情，说没就没，我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王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清凉油还残留着粘腻的触感，散发出淡淡的薄荷香气。
她话锋一转：“上周那篇专题，点击量、转发量、评论数，你都看了吗？”
于小辉清了清有些哽咽的喉咙：“数据倒是挺好的，点击量还创了今年的纪录，顺带着把电子刊的关注和订阅量也拉了一波。”
王薇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兄弟情确实可贵，尤其是在你这个年纪，不过，我十几岁的时候读过一个故事，说加拿大有个年轻人，家里很穷，于是用一枚曲别针开始了他的交换之旅，最开始拿它换了一根笔，后来用这根笔换到一个装饰品，接着又换到一台微波炉，他就这样换啊换啊，最后竟然换到了一栋别墅。”
王薇顿了顿，想给眼前的年轻人一点消化理解的时间。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出来，把于小辉脸上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