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你终于醒了!”小花显然很高兴,端着一碗黏稠的黑色药汤走来。
吕溪悦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小花将药汤递给她,转身又往火塘里添了些干柴:“你从山坡上滚下来,昏睡了好几天。我找达阿婆讨了些药草,喂你喝下……还好你醒了,奴头说要把你扔出去喂角狼呢!”
吕溪悦趁小花转身的瞬间,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身体的疼痛让她惊愕,她竟然真的变成了梦中的小溪。那原本的小溪又去了哪里?
“小溪,你怎么会从山坡上滚下来呢?”
小花的话让吕溪悦回过神来,她只记得小溪那日独自上山去祭拜母亲,之后的事情就没有印象了。
在幻月国,舍奴的生活极度受限,他们只能以最原始的模样存在,不能有任何装饰。若是被发现摘花祭亲,她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会被处死。
吕溪悦只得简单地回应:“我不记得了。”
一口喝下碗里的汤药,她的五官瞬间皱在一起,舌尖上的苦涩仿佛蔓延到了全身。
这时,小花从麻布口袋里掏出半块黑乎乎的饼子,递到她手中:“饿了吧?快吃。”
看着只有半个掌心大的饼子,吕溪悦愣住了。她知道粮食对于舍奴来说有多么重要,尤其是在经历了寒冬过后的春荒,而小花却愿意将她的饼子分给自己,这让她十分感激。
小花催促着她:“我一半,你一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挖草根。”
吕溪悦笑着说:“谢谢你,小花。”
小花含笑看着她,又为她倒了一碗热水。
饼子是用粮麸和不知名的野菜做的,嚼在嘴里粗拉拉的,除了淡淡的咸味外,还有一种酸涩的味道。
原本吕溪悦以为自己会食不下咽,但很快她发现这具身体非常适应这种食物,几口吃完后,连剩下的饼渣都吞了下去。
小花临走前叮嘱她火不能灭,因为今年最后一场春雪即将来临,她还特意抱了一捆干柴放在门后。
后半夜大雪纷飞,寒风呼号。吕溪悦被冻醒,惊见火塘只余微弱的火光,连忙起身添柴。
她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陶盆,里面只剩半捧粮麸和一小块褐色的盐石。
大病初愈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她抱着陶盆坐在火塘边,盯着火光出了神。
奶奶曾经说过:“外面的人呐,都喊我们‘铁娘子’,因为我们吕家的女人都能熬,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败我们。呵呵!这世上哪有无敌的人?我们只是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会劝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这样,吕家的女人们熬过了风风雨雨,吕氏的绣技才传到了今天。”
百年前,太爷爷创办了吕氏丝坊,他整日奔波,积劳成疾以致英年早逝,家族的重担落在了太奶奶肩上。
太奶奶在外人的白眼和冷嘲中接手丝坊,智斗贪官和无赖,她用精湛的绣品和诚信的品格,将吕氏丝坊发展为行业的翘楚,也让吕氏绣技名满天下,被誉为“蜀中三绝”之一。
吕溪悦抱紧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作为吕家人,她继承了太奶奶和奶奶的血脉,那份韧劲早已深入骨髓。无论身处何地,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她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第二日,大雪未停,吕溪悦尝试拉开木门,却发现门已被寒冰冻住。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拾起门边的一根粗木棍,轻轻敲击着门板,好一会儿后,才见木门支开缝隙。
门外一片素裹,积雪深至小腿,屋前的溪流已结上冰层。寒风凛冽,刺骨的冷意让吕溪悦直打哆嗦,呼出的白雾飘上眉梢,瞬间化为白霜。
踏在雪中,麻布裹住的双脚已被冻得僵硬,她用镐头刨开积雪,挖着雪下的草根,可土地上冻,镐头挖下去十分费力。
提起一小篮草根,她蹒跚着往回走,惊喜地发现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残留着一块树皮,她兴奋地跑过去,用力掰下树皮,十指已是血糊糊一片。
几日后,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皑皑白雪上,吕溪悦推开木门,伸出双手描绘着太阳的轮廓,抿着嘴角开心地笑着。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就这样,靠着草根树皮和同小花一起寻来的野菜,吕溪悦艰难地度过了青黄不接的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