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是江洲宋氏的嫡次女,江洲宋氏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近些年来似有意举家迁往盛京。
康王妃二八年华嫁康王为继室,平白得了一对便宜儿女。大的那个出了名的不服从管教,只与外祖家的舅舅舅母亲近,纵使再顽劣,也有亲爹和陛下护着,是打不得也不骂不得,活脱脱就是一祖宗。小的那个还没断奶,稍微有丁点差池,就落不得好。
都说康王妃命不好,康王待她平平,继子不驯,唯一还有点安慰的是一手带大的继女乖巧可爱,贴心懂事。
可一个小姑娘,再怎么好也到底是姑娘,康王妃膝下无子,日后康小郡主出嫁,谢策娶妻,管家权交到新妇手里头,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尤其是谢策与康王妃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
现下康王还在呢,都不大敬重康王妃,等来日康王去了,康王妃焉能有好日子过?
康王妃从前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与康王没什么感情,自个儿身子又不争气,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她是把谢婠婠当亲生的看待的,谢策不跟她亲近,她也不想主动示好去巴结他一个孩子,就希望二者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就是了。
谁知道,自从前两月谢策发了次高烧,整个人就大变样了。
从前对她视若无睹,也不喜欢谢婠婠与她亲近,现在碰着了会打招呼,偶尔心情好还会问候两句,一口一个“您”的尊称,让康王妃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她不过是去赴个宴,谢策竟然还亲自来接她回去!
天知道康王妃在低头喝茶的时候听到主人家的下人急匆匆来报——“康王世子在外头,说时辰也差不多了,特意来接您回家去。”,心里有多震惊!
差点把茶杯给打翻了。
康王妃用了前面二十多年的教养才克制住表情,一面对身边夫人颔首微笑,一面荣辱不惊起身。
“那我就先回去了。”
诸位大臣家眷面面相觑,紧跟着笑容满面夸赞道:
“王妃慢走。”
“世子可真孝顺,还亲自来接您。”
“王妃好福气啊,儿女都孝顺。”
......如此云云,康王妃只当她们都在放屁,朝主人家含笑致意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康王妃心想,若不是府中大小事康王都要过问几句,她都想去外头找个江湖术士给谢策看看,是不是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性情大变,行为举止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等回了府,问了下人,康王妃才知道长宁郡主来做客的事儿。
想起这些日子谢策对秦清的上心程度,康王妃总算摸着了底。
康王妃不禁心下发笑,还真喜欢上了?
她还以为只是一时兴起呢。
康王妃这样想着,让人去开了库房,将谢策亲娘留下的嫁妆里唯一值钱的那对玉镯子拿了出来,算着时间等谢婠婠和秦清用完午膳,才带着人过去。
至于谢策?
他早在把康王妃接回来以后就屁颠屁颠跑到初荷院。
他站外头听了一会儿,大多都是谢婠婠在说,秦清在听。
如非必要的情况下,秦清一般都是不大爱讲话的。
谢策能看出她表情在耐心听谢婠婠说话,心里大约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去。
回去了自然就撞不见康王妃了,只是这样未免太过失礼,要落人话柄。
秦清皮薄好面子,怎么也做不出这种事,思来想去还是准备等会儿回去前,去见一见康王妃。
谁知康王妃先她一步过来了。
一如那日在英华殿所见,康王妃衣着偏暗沉,明明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打扮的跟三十几岁的妇人一般。
她面上带笑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众仆婢。
在人家家中,自然是要行晚辈礼的。
秦清还记得康王妃送了她一支参。
“长宁见过王妃。”
还不等她屈膝,康王妃就忙握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康王妃笑道:“郡主不必多礼,既肯来此做客,就把我当个寻常长辈看待就是了,我不吃人,郡主也不必拘谨,与婠婠痛痛快快地玩才是。”
谢婠婠道:“阿娘很好的,跟阿兄一样一直挂念着长宁姐姐,长宁姐姐别客气,快坐,快坐。”
康王妃就拉着秦清的手坐到炕上,她看出秦清的拘谨和不善言辞,以及微微垂眸间那苍白到显目的脸颊,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感概。
即便投了个好胎又如何,这动不得怒不得的身子,如一把枷锁框着她,怎么想都是不痛快的。
康王妃自己没有孩子,但她疼谢婠婠,如今仔细瞧着秦清,又想起刚才看见小霸王那探头探脑在外头偷看的眼巴巴模样,忽然觉得若这亲事能成,未必不好。
她也是有私心的。
倘若秦清嫁给谢策,那以她这身子骨,是万万不能操心管家的。康王妃没有丈夫的疼爱,没有孩子傍身,家世虽好可亲人都在外面,真要出点什么事怕是也鞭长莫及。
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这管家权。
她从前不屑一顾,可现在未必不想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