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病了。
病得很重。
几乎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
她烧了整整两日,有时候白日温度刚降下去,半夜又烫起来,丹心忙里忙外,衣不解带在跟前照顾着。
秦清偶尔清醒时候,会让她去歇着,换人过来服侍。
丹心不愿意,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秦清身边,没有人比她更尽心尽职,换了旁人她不放心。
“郡主嫌弃奴婢了?嫌弃也不行。奴婢偏不走,就要守在您跟前。”她忍住心里酸涩,轻轻握住秦清的手,“昨儿康王世子带着康小郡主来看您了,怕打扰到您,只在外头远远瞧了一会儿。早上大公子从宫里回来还带了个御医给您诊脉,说是忧思过度,才病的如此重。”
忧思过度啊。
丹心哽咽道:“郡主,您快点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奴婢一个人好怕......”
“傻丹心。”秦清轻轻道,“别怕。”
事情还没有个水落石出,就是阎罗王来了,她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御医开了几贴药,丹心一顿不落给秦清煎好喂下,不知是不是药起了效果,还是秦清心志坚定,渐渐地开始转好。
期间,秦衡秦湛日日过来好几次,谢策也来了好几趟,但都是在外间远远看一眼。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他快被想念折磨疯了,也得为阿宁名声着想。
他要他的阿宁永远高高在上,如明月悬挂夜空,皎洁无瑕,不染尘埃!
谢策过来看望,宫里太后也派人探望,陛下惦念还赐了不少珍贵药材,就连承伯候府的老夫人心中放心不下都亲自过来看了两眼。
唯独韩亭,一句问候都不曾。
丹心心有怨气,却不敢在秦清面前提起,免得惹她伤心。
其实秦清心里头都一清二楚,她看了眼满脸忿忿犹不自知的丹心,忍不住露出笑容。
“谁惹我们丹心姐姐生气了?”她学着外头院里小丫头的称呼,“瞧着小脸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厨房刚偷吃回来呢。”
“郡主!”丹心跺了跺脚,见秦清眉眼含笑,面容柔和,也不禁扑哧一笑,嘻嘻道,“若偷吃了,还不给郡主也带一份?”
秦清笑了一下,问:“罗嬷嬷那有消息了吗?”
“奴婢昨儿问了,罗嬷嬷说请郡主再等两日。”
“让她小心为上。”
家丑不外扬,哪怕真出了这样的事,也得小心翼翼,从头划算。
“是。”丹心应道,犹豫了一下,“郡主,崔管家说驸马今儿花五千两买了齐大家的一幅画。”
在十两银子能够普通一户人家用一年的当下,五千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尽管对长公主府来说是九牛一毛。
但丹心要说的不是这个。
北方边境寒潮来袭,这个冬日冻死了不少贫苦百姓,折子送到当今面前,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当今爱民如子,以身作则,宫内外都奉行节俭,各世家也筹集了一笔银子换成布料炭火运往边境。
这个时候,就是再富庶的人家也不敢张扬,免得冒了头叫人抓了把柄安上一个奢靡无度的罪名,轻则罚俸重则抄家,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驸马倒好,一掷千金潇洒自如,只当长公主府的库房是无底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秦清冷下脸,低斥道:“糊涂!”
要说韩亭从前也不是这样大手大脚的人,承伯候府虽说也算三流世家,可到底没落了,还比不上等闲新贵富户。
那时韩亭在家中做文章都要节省着纸张——纸张金贵,且时下产量少,只有皇室和世家才用得起,寻常人家到现在还在用竹简。
可自从与长公主成亲,不说文房四宝样样皆好,单就那些孤本字画,就价值连城。长公主不能如寻常妇人一般操持中馈,时常陪伴,总觉得愧对韩亭,便于银钱方面极为大方,只要韩亭喜欢,什么古玩珍宝,孤本典籍,哪怕一掷千金也为他寻来。
如今秦清当家,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吩咐下去,阿爹每日只能从账上支十两银子,多了没有。他若不够用,就叫他只管把他那一屋子宝贝典卖了,自然有大把银子进账。再不行,就说是陛下旨意,问他敢不敢顶风作案!”
匀了口气,秦清道:“我身为皇室郡主,自生下就享有食邑俸禄,如今百姓有难,理当出力。吴兴县今年收成尚可,所得税收都拿出来罢,尽数换了棉帛炭火,快马加鞭送去边境。”
太后疼爱这个小外孙女,把能给的都给了她。
不仅有封号,还有封地,尤其是吴兴县这样的富庶之地,这样的荣宠,即便是宫里的公主也没有。
也难怪韩云韵一直记恨心上。
丹心应下照办。
秦清的举动无疑是惹人注目的,吴兴县一年的税收啊,多少人在眼红,可她偏偏都拿了出来,这事叫当今知道,不由龙心大悦,合掌大笑。
“好,好啊!不愧是阿姐的女儿,这样的魄力可不是等闲人有的!”
对于这个外甥女,明章帝自然是疼爱怜惜的,只不过事后也曾暗暗后悔太过大方,他耳根子软,尤其对待亲人头上极为恩厚,要不然也